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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您到底有話沒話,還說不說了?
果然聽完這句話,玄燁抬起了頭來,凝視上了她。
他輕輕笑笑,伸手將左邊的一個銀色匣子,看起來很是精緻,示意曹寅給她端過去,「餓了吧?吃點墊墊吧。內務府新送進來的洋點心,很是可口。」
洋點心?挽月蹙了蹙眉。
終於切入正題了!我要下值了!曹寅按捺住內心的樂顛顛,將匣子給挽月捧了去。因為背對著皇上,曹寅還是忍不住對挽月做了個撇嘴擠眼苦笑的神情,暗示她很難吃,忍一忍吧!
挽月抬起頭,盯著曹寅的臉。身後的玄燁也朝這邊看過來,猜到曹寅肯定給她遞眼色了。待曹寅轉身走回來,皇上神色不大好看,嚴肅瞪了他一眼,意思是:你到底哪頭的?
曹寅心虛,趕忙回到自己的位置,重新站好。
挽月捧著那東西到手裡,認出來後,卻是大為驚喜:這不是巧克力麼!
皇上還真是叫她來吃好吃東西,還是在這個年代如此珍貴難得之物。那還是她來的路上想錯了,皇上……對她真挺好,她小人之心了?挽月不免心頭微動。
玄燁和曹寅,包括顧問行此刻都提著一顆心,目不轉睛盯著挽月手上的動作。玄燁皺眉,同曹寅望望,眼神不大善:你到底背著朕事先同她說了什麼了?怎麼還沒吃,就見她眼中盈盈水光?是被嚇的?
曹寅的小眼神也委屈上了:奴才天大的冤枉,全是按您的吩咐說的。
對視間,挽月已經將手伸進了匣子,捏起了一塊兒。曹寅一眼瞥見,趕忙同皇上遞了個眼色。
「哎!」玄燁輕呼出聲,一瞬間有那么半分後悔,想要出言阻止,卻已眼睜睜看著那纖柔靈巧的指尖捏起那黃楊木的簽子,叉起一枚,將黑乎乎的「洋點心」入了櫻口。
果不其然,挽月的秀眉微微蹙了蹙,這是黑巧呀?怎麼這麼苦?只略微一想,她便明白過來。在這個年月,西方的巧克力製作也遠未成熟,主要還是用可可原料,添加了一點糖和輔助的香料。不過這畢竟是她到了這個時空後,吃到的第一樣帶有現代影子的東西,而且這種味道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待淺嘗後,很快地便習慣了過來,原汁原味反倒更顯濃郁醇厚。
挽月回過味來,一抬眸,卻驚覺對面三人正幾乎用同樣錯愕的神情看著她。再低頭一瞥匣子裡被切好的小方塊塊數,她一下明白了,在心裡一笑:噢,看來她先頭還是猜對了。
對面那三個,一定已經在她來之前就已經嘗過了。內務府把這洋點心當做稀罕物進貢給皇上,皇上品嘗了之後,發覺很苦,並不喜歡這個味兒,甚至把它當成是一種如苦藥般難吃的食物。而自己正巧同曹寅說了那番話,恐怕他便順水推舟,想要藉此來小小懲戒她一番。
就說嘛,他哪兒有那麼好心?
玄燁凝視著挽月的臉,眼見她從凝眉,轉而舒展開眉梢眼間帶上他笑意,仿佛真的在品嘗一道美味的食物。接著眼睜睜,看見那簽子又輕輕地叉起了第二塊兒。
這怎麼可能?她這舌頭是什麼做的?難不成天賦異稟,能化苦為甜?裝的!絕對是裝的!玄燁幾乎在心裡下了定論。
她一定是猜出了他故意想要小懲的心思,面上裝著平和,好叫他看不出窘迫來。
看著對面那三位直愣愣瞧著、神情嘆為觀止的「清朝土著」,挽月忍不住笑出了聲。
玄燁與曹寅互覷一眼,她還笑了!
只見她若有所思,連連頷首,待吃完第三塊兒後,方放下那銀匣子,用絹子擦了擦口。
「這洋點心果然精巧,味道獨特,如此珍貴稀罕之物,臣女當真謝皇上賞賜了。只不知這叫個什麼名兒呢?」
她言笑晏晏,似乎很感興趣。
「嗯哼!」玄燁感覺自己滿心歡喜使的一個計策,完全落了空不說,還叫對方占了上風。至少明面上是如此。剛才赫世享來介紹的時候,說了個洋文名兒,他一時也沒記住,加上光顧著驚訝於挽月的不怕苦味兒,又驚又奇又掃興又有氣,不由瞥了一眼身旁的曹寅。
曹寅愣住了,在心底叫苦:皇上唉,您又給奴才出難題。您都記不住,奴才這腦子……忽而想起赫世享大人臨走的時候,還留有一張字條。於是趕忙小聲提醒道:「皇上,字條。」
玄燁這也才想了起來,因著他覺得那洋點心不好吃,赫世享詳細記錄的字他也沒沒心思多看了。這會兒挽月問起,他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桌子,竟發覺那紙許是被自己拿奏摺的時候夾到什麼地方去了,眼下不翼而飛,不由心下更加煩躁。
顧問行道:「皇上,您找什麼呢?奴才幫您找?」
不說還好,這一好言提醒,皇上面色更不悅了。
挽月在心裡直嘲笑,還想看她的熱鬧,這回反倒被她給瞧到了。看樣子,還有文字記錄呢!
「皇上,這個洋點心呀,叫巧克力!Chocolate!」挽月一臉戲謔,微微歪著頭,正笑盈盈地看著玄燁。
玄燁停下了手邊動作,更加驚愕,「你還會說洋文?」
挽月站起身,也不忍心在他面前太充能個兒,畢竟皇上的面子還是要給的。「就會這一個詞兒。原臣女和舅舅一家生活在太倉,有一回隨舅母去走親戚,到了餘杭。偶遇過西洋舶來船隻,運送過不少舶來品。其中就有這個吃的,臣女吃過,覺得新奇好玩兒,所以有心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