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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月朝身後大樹下那輛馬車回望了望,「他讓我帶給您的。說……感念您多年的教輔。恩怨至此,隨風散。」
達福在心中震驚不已,能讓她出宮,又說出這種話的人,普天之下只有那人了。
鰲拜久久凝視那盒子,轉而蓋上,乾脆地道:「好!恩怨至此!」他朝那輛馬車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同女兒道:「你在京城萬事小心,不必為我們憂心。我鰲拜的兒女子孫都是不懼荊棘的勇士。你想走什麼樣的路,大膽地去走吧!不走怎麼知道通不通呢?」
挽月彎了彎眼睛,笑著應了。
達福翻身上馬,「走吧!天黑前得趕到城中。小姑姑!保重啊!」
「保重!」
馬車與板車漸漸皆消失在官道上,眼前只剩碧藍高空與茫茫雪林。
挽月依依不捨地告別,轉身向樹下那馬車走去。
「走了?」馬車中端坐著的那人問她道。
「嗯。」
挽月抬眸凝視玄燁的雙眼,幾乎在同時,他對她伸開雙臂,擁她入懷,她靠了過去,兩個人緊緊依偎在一起。
玄燁輕輕撫摸著她的背,「月有缺有圓,人有聚有散。只能珍惜眼前。如今你與朕一樣,都是無爹娘在身邊的孩子,註定走的路比常人更艱辛。可我們還有彼此可以相攜相伴。不過將來,朕希望與你的孩子走的路能夠順暢平坦。」
紅暈從臉頰一下燒到耳後,挽月一下子從玄燁的懷中出來,重新坐回到來時路上自己做的位置,別過臉去看馬車外。
玄燁一愣,旋即笑道:「怎麼一說這個,你就離朕那麼遠?」
「皇上迷糊了,說夢話呢。」
他發出輕輕笑聲,「好,是夢話,朕的確做了一個美夢。」
挽月偷偷暗自打量他,一觸碰上他的灼灼目光便趕忙收回自己的,緊貼著馬車側邊坐著。
忽然,一個顛簸,挽月驚呼一聲,卻被玄燁順勢拉回到身邊,她不覺又好氣又好笑,蹙眉掙扎著就想推開。聽到外頭趕車的梁九功道:「剛才路上有個大坑,皇上、挽月姑娘!你們沒事兒吧!」
玄燁一邊「禁錮」美人手腕,一邊一本正經地同梁九功道:「行穩妥點兒!」
「嗻!」
「嘶啊!」玄燁只覺腳背被狠狠踢了一下,疼得鑽心,卻見她眼中滿是狡黠戲謔。
她白了他一眼,輕輕嗔道:「皇上老實坐著!這路上坑很多!」
說罷,兩個人就一左一右,端端正正坐好。如一對貼在門上的金童玉女剪紙。靜默了片刻,終於忍不住瞥向對方,一見對方正襟危坐的模樣,各自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挽月笑得俯身快伏到膝上,玄燁像抓到了把柄,「是你先動先笑的!你不老實!」
挽月卻一臉不以為然,起身坐好揚起下巴,驕傲道:「是臣女又怎麼樣?是您之前說的,臣女比您小,您得讓著我!」
「那也不能不講道理啊!願賭服輸!」
「賭什麼?」
「誰先笑,誰以後聽對方的!」
兩個人重又板住臉,一個高冷,一個清寒,緊緊盯住對方的眼睛。不一會兒就都繃不住了,卻死死咬緊牙關,故意瞪了又瞪。
「哧!」
二人同時背過臉去,笑聲越來越大,這回是真不知道是誰先破的功。
「皇上輸了!以後您得聽臣女的!」
「誰瞧見了?馬車裡有旁人麼?梁九功!你聽到什麼了?」玄燁沖外頭喊道。
「皇上!馬上進城了,有點吵,奴才什麼都沒聽見!」
梁九功一邊催促馬走,一邊笑道。
馬車駛入熙熙攘攘的街道,隱沒進熱鬧繁華中。雪昨日已停,斜陽照在一片片灰瓦上,有些冰凌和雪已經開始融化,水順著屋檐滴落。
沿街的商鋪有的在門口撐起了傘,或者遠離屋檐牆角。
玄燁聽到外面熱鬧的叫賣聲,也不免心動,喃喃道:「許久沒有悠哉悠哉地在北京城走走散散心了。」
他說完,見她並不作聲,於是好奇地打量過去,「你在看什麼?」
「好像到東堂子胡同了。」
玄燁若有所思,忽然對梁九功道:「停下!」
梁九功依言,將馬車趕到胡同口,停了下來。
玄燁吩咐道:「你在此等我們。我走走便回來。」
「是。我就在這裡等爺!」
玄燁先下了馬車,拉住挽月的手。
「這兒不是上回去過的萬寧家附近?」挽月想起之前和玄燁一起去萬寧家看人家辦喜事的熱鬧。
「這片胡同大著呢!」玄燁指了指,旋即同挽月一道走著。
挽月心道:先前光她們鰲拜家就占了這一片半邊地界呢!如今沒了人,胡同里都有回聲了。
「這片宅子沒了人,怪冷清的。」玄燁也道,「連雪都沒人掃。」
「查封的宅子會如何?」挽月忍不住問道。
「會被賣給別人,錢財充公。」
挽月垂首,不無悵惘,終究是物是人非了。
玄燁猜出了她的心思,拉過她的手,同她道:「等案子了結,你家這宅子我讓容若買下來。」
她倏然握住他的手,輕柔細語道:「謝謝!」
胡同里安靜,有一點人聲都聽得清清楚楚。
「鄭堂主派你們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