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頁
一想到今天上午在御花園,皇帝將通風報信的太監宮女都打發走了,蘇麻拉姑就重又擔心起來,「太皇太后,奴婢擔憂,即便是將她們選為伴讀,人在這宮裡了。可皇上這般防備,姑娘們就算想動花心思,也動不起來啊。她們又不是宮女,等淑寧郡主嫁人了,或是這些姑娘的家裡給定親了,還得出宮去。留給咱皇上的機會不多,您先別憂心什麼鰲拜、遏必隆的到底是否別有居心了,皇上待不待見她們都是一回事。」
太皇太后笑了,指指蘇麻拉姑,「你呀,跟著哀家時間久了,也跟哀家肚子裡的蛔蟲一般。你說的,哀家早就想到了。這跟著郡主讀書,成日裡坐著,有什麼機會能見著皇上?又不能跑到乾清宮門口去!秋草豐美、羊鹿肥碩,按照慣例,月底皇上要去南苑狩獵,在那邊的行宮住上一陣子,讓恪純一家帶上淑寧都去,這些伴讀也去,好好玩玩兒!她們中有的也會騎馬打獵,據哀家所知,遏必隆家的女兒騎術就了得。」
蘇麻拉姑也笑了,「還是您想的周全!」
人剛到家,內務府也差人將消息送到了。鰲拜家闔府上下都很高興,本朝皇上無親姐妹,淑寧郡主已是很近的關係,能做郡主伴讀的姑娘家,身份都會跟著水漲船高,能嫁入愛新覺羅家的可能性也很大,不是皇妃也是個福晉。
已經選上了,就要收拾收拾東西,等著日子一到進宮去了。期間內務府也給派了一位教習嬤嬤,教挽月一些簡單的宮廷禮儀,以免入宮後言行有差錯的地方,惹得貴人不喜。因她們這些伴讀不是秀女,不會在選中後在宮中有一段專門的時日去學,所以刻意留了段時間讓她們在家中好好研習。
不過幾日的功夫,挽月便聽忍冬從外頭回來同她說,雲繡坊的綢子一開售,生意就好得不行。秋涼了,富貴人家都要用這些料子做秋裝還有預備冬日的棉袍。
忍冬卻高興不起來,因為低價出售,就意味著虧本,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流水一般地出去了。還都是小姐的嫁妝老本兒!
「小姐,才降了一成,咱們囤的第一批貨都要沒了。再降一成,恐怕買的人更多。您還真打算一直用低價來吸引人多嗎?」忍冬撇撇嘴,「這可都是老爺給您的嫁妝,便是銀子再多,也不能這樣打水漂啊,奴婢都替您疼得慌!而且,您到底想要做什麼?奴婢聽說天衣閣宋掌柜已經暴跳如雷了,日日打發人到咱們這兒盯著。我都不敢過去,生怕被人打。」
挽月心裡盤算著帳,冷冷地勾了勾嘴角,對忍冬道:「你知道為何之前京城的蘇綢、杭綢、雲錦這些上好的料子再貴,都一直有人買麼?因為對於大戶人家而言,貴的布料不論多貴,無非是一百兩一匹、二百兩一匹的區別,他們不但不會嫌貴,還要在貴中挑最好。尤其是高門大戶家的千金小姐們,都恨不得自己穿得花樣是全京城的獨一份。」
這點忍冬是贊同的。
挽月接著說道:「但還有一種人,也是常客,而且這部分人還非常多。」說著,她的眼睛往忍冬身上瞟了瞟,忍冬順著自家小姐的目光,迷惘地低頭看了眼自己,頓時恍然大悟:是她們這些大戶人家內院的下人!不同於粗使的丫鬟僕婦小廝,只能穿布衣。連像她這樣的二等丫鬟,身上穿的也都是綾羅綢緞做的衣裳。瑞雪這樣的一等丫鬟,外院得臉的管家,夫人身邊得力的嬤嬤穿得更好。
走到外面,穿戴絲毫不輸小門小戶人家的小姐。
這要算起來,滿京城的大戶人家,需要穿這些衣裳的人可就不少了,而且又不需要太好,比主人身上穿的要次一些,只裝個門面。那降了價的綢布正好對她們胃口。尤其是一些男管事,如額爾赫、扎克丹一般身份的,經常要出去替主家辦事應酬,穿得體面也是代表了主子家的顏面,一來彰顯背後主家的富貴,二來也顯得主家待人寬厚大方。
之前京城的衣料貴,對他們的影響比對小姐夫人們的都大,貴人是當買則買,下人人多則能縮則縮了。怪不得這會兒降了價,有好兩家大戶管採買的管事上門來找,一訂便是許多。
「明兒再降一成,虧的從我私帳里補。」
忍冬又想起一事,「您方才說,富人家女眷不管貴不貴,只管是否和自己匹配,花樣是否新,是否夠與眾不同。那這綢子都爛大街了,她們豈不是都不買了?」
挽月笑笑,「咱不是蜀錦到了麼,蜀錦華美,流光溢彩,但價貴又不好運過來,所以北地布商索性不把它當作主流販賣。這回只有咱們家有,你加價售出。」狠狠賺那幫有錢的孫子一筆!
忍冬聽得眼睛都亮了起來,「小姐,您也沒學過生意,怎麼懂得那麼多呀!」
「嗨,都是跟大嫂學的。」挽月信口胡謅道。
其實她要的從來不是賺錢,要的是賠本賺吆喝。
她在替鰲拜家往外吐錢。
以權謀私,壟斷布價,這罪名待到康熙想辦她們家的時候,就是御史板上釘釘的彈劾理由之一。
即便她引導葉克蘇去查宋掌柜,即便能查出來抬價的是宋私下裡勾結江南官員,賺的大頭都中飽私囊了,你鰲拜也蒙在鼓裡。但畢竟是他的手下,是從府里出去的下人,說你完全不知情,摘是摘不乾淨的。
但她主動去找葉克蘇,至少能往外撇清一點,不至於占了此項罪名的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