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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冬點了點頭。
容若正在家中看著那冊漢代曲譜,一邊調試自己的焦尾琴,派出去的小廝過來了,「少爺,鰲中堂府上給您回了一封信。」
「回信?」容若趕忙放下曲譜,接了過來,展開一閱:「見字如晤,容若少爺,恭喜令尊大人升遷。早就聽聞府上有處聽雪齋,風景甚美,我與家侄可以前去。但佳吟乃閨中密友,若您真慕其才情,請誠意相邀。」
意思是:你邀請我的目的,我已知曉,可以一去;但若你只是以此為目的,卻要用結識我好友為幌子,那便對她是一種傷害,我不同意。
容若啞然,喃喃自語:「唉,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輕鬆,都不用多說話。哪像跟曹寅,三五句不和就要跟我動拳腳。」
十一月初一,納蘭明珠府上換上了新燈籠,就連下人都穿得一派新氣象。
鄰里之間都知道,明珠剛升任內閣學士又得了工部尚書的實缺,眼下聖眷正濃,是得皇上倚重的新臣。索額圖是國丈,家世也顯赫,還有點子老貴族的派頭,不是什麼人都願意結交。相對而言,明珠年輕一些,雖家世也好,但不像索額圖有個當首輔大臣的阿瑪,為人也八面玲瓏,好接近一些。是以朝中年輕臣子都好與之打交道。
這日,明珠在家中擺了宴席,來了不少人。
挽月是與樂薇、達福一起來的。不料卻在明珠家中見到了陳佳吟。
她深感意外,「佳吟你怎麼來了?」
陳佳吟笑道:「阿瑪來赴宴,也讓額娘帶我來了。」
挽月忽然明白過來,像明珠和陳廷敬同朝為官,門當戶對,兩家都不是背景如她家那般敏感的人家,兩個孩子又年齡相仿,是很適合結親的。更何況今日來的人中也不乏大學士、侍郎、統領之類的,像這樣的宴席,溫哲也一向好帶著樂薇到處去。
不過對容若那個多情性子,她對此態度有所保留。
陳佳吟不懂裡頭的事兒,只高興地拉起挽月的手,小聲同她道:「你看看這周圍那麼多京中高門夫人,額娘非要帶著我來這種地方,我最厭惡這些應酬了。被她們看得渾身不自在,我又認不得這些人。幸好你也來了!」
挽月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可惜我也不能陪你了。」
陳佳吟錯愕,「唉,你要去哪裡?」
挽月欲言又止,「我……有人相邀了。」
陳佳吟蹙眉,又有幾分好奇,抿嘴一笑道:「連我也不能說麼?」
挽月心道:自己是不是也杞人憂天了?人家本來就是阿瑪額娘帶來結交相看的,自己還藏著什麼勁兒?於是小聲同她道:「那我帶你去一處地方躲清靜,是明珠大人家公子納蘭容若邀我侄兒一道賞雪。到時候我與你、還有我侄女樂薇一起。他是個多情公子,你離他遠些。」
一聽這話,陳佳吟不由臉微紅,輕聲斥責她道:「你胡說些什麼呢?我只是想同你在一處坐坐。」
挽月彎了彎眼睛,笑道:「那便好了!」
「令宜也在!和她哥嫂一起來的。我看她每回一到這種場合,就低眉順眼沉默寡言,要不把她也叫上吧!」
挽月眨了眨眼,古時這種場子,還當真是大型相親場合啊!只不過不是男看女,女看男,更多是婆婆看兒媳、丈母娘看女婿。
幾人一起到了聽雪齋,進了院落方明白為何皆說此處賞雪最好。原來這院子竟然有一處小坡,亭子上頭,還有一處小軒。不遠處可見連綿起伏的青山,全都籠罩在一片銀裝之中,不遠處還有個湖。
「容若,你家這宅子可真是占盡地利。」
「那是自然,選的時候,我可親自陪阿瑪去看了呢。喏,在樓閣上頭還能看見什剎海呢。這次不夠冷,什剎海上冰結不了太厚。你在江南長大,一定沒見過北方的天寒地凍。待隆冬臘月,什剎海結了厚冰,到時候帶你去見識見識冰嬉。」
「這位是陳廷敬大人女兒;這位是圖海大人的妹妹。」挽月湊近容若,「都是我好友,你若不娶人家,別動其他心思。」
容若啞然,「我幾時在你心中是這種登徒子印象了?」
挽月忍俊不禁,卻也只是同他說笑,容若是個好人,但多情也會傷人傷己。「沒法子,誰讓你才情卓著,名聲在外呢!」
容若覷了她一眼,「你以為我想組這個場子?我是最愛清靜的人。有人想見你。」
挽月瞥了瞥他,「要見就見,何必用這種方式?」
容若背著手,故意道:「我哪兒知道?下回別叫我摻和了!」他往前走了幾步,忽而笑著轉身,「不對,下回多多爭吵,給我機會摻和!」
挽月忽而明白過來,笑著追上去,「你是不是訛了他許多好處?都訛到什麼了?」
容若得意一揚眉,「唉,該說你懂他,還是誇你聰明?我都替他隱隱擔心。」
「他是皇帝,你替他憂心什麼?不如憂心你自個兒!」
聽雪齋很大,起了兩座席,公子一邊,小姐們一邊。不一會兒便有婢女來上茶,「這茶是用今日梅花枝頭雪水新煮的,茶是雲南運過來的,嘗嘗看。」
各人紛紛飲了,果真是好茶!清香撲鼻。
挽月卻並未在落座的人中看見那人,不禁有幾分好奇。
茶喝了一盞又一盞,連天都隱有再次下雪之態。卻始終未見那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