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頁
玄燁握拳,「豈有此理!這裡頭恐怕有名堂吧!鑾儀衛早有線報,江寧和蘇州織造府官場昏暗,官商勾結。只怕京城有人的手也伸到了南面去。南面是漢人腹地,如今天下剛穩,漢臣心卻不穩,血月教打著反清復明的旗號,行蹤比天地會更詭秘。倘若這些暴利全都流入幕後主使手中,簡直不堪設想。」到底有哪些勢力裹挾其中?還有那次在光華寺,宮裡是否有人走漏他的行蹤?
「昨兒奴才還遇上個江南來的姑娘,她也嫌鰲拜家綢緞貴來著,很是不滿。」
玄燁打趣曹寅,「什麼姑娘?你是瞧上人家了吧?」
曹寅矢口否認,「皇上,天地良心,奴才與那位姑娘只是萍水相逢,寒暄幾句罷了。況且那姑娘美是美,不是奴才喜歡的那種。」
玄燁來了興致,正好顧問行同三福子上了新茶,「嘗嘗,新貢的碧螺春。你喜歡什麼樣的?」
「謝皇上!」曹寅抿了一口茶,微微沉吟道:「奴才喜歡長得喜慶的,活潑的、最好是圓臉,富貴之相!」
「得了,你就是個錢串子腦袋,喜歡元寶還喜歡元寶長相。朕乾脆賞你同銀子過一輩子算了。」
曹寅大喜,笑道:「那奴才可太謝主隆恩了!」
話都聊到這兒了,玄燁順口允諾,「若是江南官場昏暗,待朕查明,往後打算讓你阿瑪做江寧織造,你去替朕守江南的錢袋子去!」
「奴才先行謝過皇上了!」曹寅大喜過望,謝恩起身後看到桌案上鎮紙下壓著一闕詩詞: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這是李白的詩,可訴的卻是相思之苦。皇上有情況了?!曹寅裝作沒看見。剛站穩,便聽見太監通傳。
「太皇太后駕到!」
玄燁同曹寅趕忙起身行禮,太皇太后在蘇麻拉姑的攙扶下走進了西暖閣。
「孫兒給皇祖母請安,這麼大的雨您怎麼來了?」玄燁不動聲色走到桌案前,用幾本奏摺壓住了最上層剛寫過的一頁字。
太皇太后慈愛地注視著玄燁,「哀家來看看乖孫兒!」一邊打量著曹寅,心道這關係是夠親密的,成天形影不離。也不是個事兒!她倒不懷疑皇上好龍陽,只擔心一個光棍兒成日裡在眼前晃,不是聊政務便是騎馬打獵、練拳腳,哪有心思風花雪月?還得有紅袖添香!
「曹寅哪,多大啦!」
「回太皇太后,奴才今年十七。」
「十七?」太皇太后同蘇麻拉姑相視一笑,「福臨這歲數的時候,孩子都滿地跑了。你家裡可有說親?」
曹寅不懂太皇太后是何用意,「奴才家裡……興許說著呢吧!」
「說著好呀!你是皇上伴讀,從小便在宮中長大,一晃也成大小伙子了。哀家近來愈發覺得這宮中冷冷清清的,連個小孩子的歡聲都沒有。」
玄燁的笑意漸漸淺下去,隨即替代的是滿臉愧疚。
不過令他出乎意料的是,太皇太后卻沒再提選秀納妃的事,反而話鋒一轉道:「昨兒恪純來哀家這兒了,還帶來了她兩個孩子。」
玄燁知曉,太皇太后指的是姑姑和碩恪純長公主與吳應熊所生的次子吳世璠和小女兒吳靈珊。
「恪純命苦,生的兩個孩子身子都不大康健。吳世璠就不用說了,成日裡病歪歪的,太醫都說他活不過十八歲;靈珊呢,是個多愁善感,過於早慧的孩子,哀家看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想著留她在宮中陪伴哀家,再給她選幾個伴讀,能讓她開解開解心胸。這宮裡也能熱鬧一些。」
玄燁笑道:「那自然是好的,皇祖母這樣想,朕即日便讓內務府明珠去辦。」
太皇太后故作思索,片刻才緩緩道:「就八旗中的那些大臣的女兒,適齡的十三到二十之間未許過人家的,都可選進來做伴讀。選十個八個也不嫌多。」
玄燁驚詫:十個八個還不嫌多啊?這是郡主伴讀還是開女學堂?
「都好都好。」
見他不反對,太皇太后和蘇麻拉姑得意地一笑,安下心來,「那就把明珠叫過來,哀家叮囑他幾句,必得選些好的。」
一個念頭、一個身影無聲無息地浮現在玄燁腦海,昨夜那種心裡麻酥酥的抓撓,再次襲了上來。他緊緊地用大拇指壓住食指,發出「咯吱」一聲聲響,才重又平靜下來。
「一切都依皇祖母的意思來。」
第18章 觀棋
「這雨也不大,下個沒完了!昨兒到現在就沒斷過,陰沉沉的衣裳都不干。」瑞雪站在房中一座三尺高的掐絲景泰藍熏爐旁,給挽月烘衣服。
南星正抱著幾件新衣裳進來,聽見瑞雪在發牢騷,忍俊不禁:「夏末雨急、入秋雨密,這才下了半日,你若是生在江南,暮春到五月連綿陰雨一個月,豈不是更受不得?嗯,這新來的熏衣香味兒可真好聞!都放了些什麼?」
「丁香、廣藿香、杜衡、玫瑰花瓣、白芷還有冰片,說是有十幾種呢。我也背不上來!」
南星雙手合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這裡什麼都是格外講究的!奢侈又雅致!她順著打開的窗戶,遙望見沁芳水榭中,二小姐正與樂薇小姐下棋。
挽月執黑子,樂薇執白子。
黑子落下一枚,「樂薇,你在京城見過別人抄家麼?」
「見過呀。」樂薇只當挽月是在跟她閒聊,心裡盤算著如何吃她几子,「你問這個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