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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月小姐怎麼知道我住這兒?」
挽月勾了勾嘴角,抿了一口茶,「上回在您家祖母壽辰,佟夫人把您身高几尺,生辰八字,住處喜好都快說了個遍,恨不能立時就在宴席中給您逮一個媳婦兒回去。我便記下了。」
葉克蘇語塞,臉上不自然地抽了抽,「有何事非要親自前來?孤男寡女,小姐不怕惹非議?」
挽月蹙眉,「怕什麼?誰敢胡言亂語,我先撕了他的嘴,再交由你戳瞎他的眼。」
一旁的管家聽得心驚肉跳,以為來了個天仙,怎麼也是個女閻羅!
葉克蘇終於同她切入正題道:「找我何事?」
挽月想,有道是抬手不打笑臉人,於是同他客氣地一笑:「葉克蘇哥哥,其實我們兩家也算世交。」
葉克蘇直覺得眼皮跳了跳,方才她說挖眼撕嘴他心裡都不帶波動的,這聲「哥哥」卻叫他嚇得險些坐不住。無事獻殷勤,一定有天大的陷阱!
「就是想請您幫個忙。我懷疑出家賊了,又沒證據,又不好報官,思來想去,這事兒你查最合適。」
只是這麼簡單?葉克蘇挑挑眉,一副不信的樣子。
挽月接著道:「我這不前陣子得了我阿瑪給的一大筆嫁妝麼。」她頓了頓,「可多了呢,半個家底子都給我了。」
葉克蘇聽著她這副語氣,也不知她在炫耀還只是陳述。
「我家的京城布料生意如今都在我手裡。可我一看帳目,從江南過來的進價極高,那掌柜姓宋,說是這幾年血月教鬧的,綢緞首飾茶葉等富貴人家用的東西都在漲價。可我就是打南邊過來的呀,哪兒有那麼嚴重?我尋思這裡頭可能有名堂。會不會,官商勾結什麼的?故意哄抬?」
葉克蘇聽得仔仔細細,這事兒其實他已經查到些眉目了,本就在懷疑鰲拜和江寧織造劉德彪勾結,謀取暴利。帳面上自然不會把真實進價寫在上面,無非編造出進價貴,再加價賣一點的假象。實際上,進價遠低於此,是從江南富商大戶手中低價拿到的。
有線報,京城天衣閣等幾個大店,正是這麼做的。而為首的幕後東家,正是鰲拜。他且查著呢,這丫頭現在來跟他說這個,難不成是故意的?特意來禍水東引、將責任推到底下人身上?
他一口回絕道:「那是你們自己的家臣,自己查便是。」葉克蘇蓋上茶碗。
挽月面露難色,「都是三代家奴了,我哪兒下得去這個狠手?」
葉克蘇:哎呦喂!那您可太謙虛了!刀都能抵皇上背後,還有什麼干不出來?
挽月知他多疑,鑾儀衛如今面臨削弱之危機,他是不會放過查大案這樣的機會。
於是也不勉強,莞爾一笑,「也是,您身為鑾儀衛指揮使,都是只替皇上辦心腹事。是我唐突了。」她起身將一物放置在葉克蘇面前,「這是咱自家綢緞莊的帳目,我親自謄抄過,這是原帳本。您若用得上就用,用不上就送還與我。鑾儀衛辦事利落,您明察秋毫,倘若您查出有小人作祟,帶人抄那起子小人家的時候,抄出來的屬於我家的銀子,我分你一半。」
葉克蘇冷冷抬眸,「送客!」
挽月也不尷尬,知道他沒否認就是同意了,於是起身告辭,「回見!」
姑娘家離去,客廳里留下了淡淡馨香,葉克蘇望著空蕩的門口,喃喃自語道:「猴腦、狐狸面、老虎爪子、二皮臉,這樣的女子,往後主子爺能吃得消麼?還是我這樣一個人過得自在!」
「啊欠!啊欠!」坐在乾清宮裡的玄燁連打了兩個噴嚏,手下的筆一歪,寫廢了一張紙。他皺皺眉,聽得門外太監宮女叩拜:「太皇太后萬福金安!」
玄燁趕忙擱置了筆,起身去同太皇太后請安,「孫兒給皇祖母請安,皇祖母萬福。」
布木布泰拍了拍玄燁攙扶自己胳膊的手,「聽說今兒在朝上,鰲拜與蘇克薩哈又起衝突了?皇上這回沒有同鰲拜爭執?」
「孫兒以前太過年輕氣盛,不懂得隱忍。現在他們愛斗,就讓他們斗好了,朕正好作壁上觀。」
布木布泰很是滿意地頷首,「哀家的乖孫兒可是比之前有長進。」
「不過,這鰲拜近些日子,似乎沒那麼囂張狂妄了,每每上朝時,同朕說話也客氣了許多。」玄燁扶著太皇太后坐下。回憶今早上朝時的情形,那鰲拜同他啟奏時,笑容滿面,目光慈愛,簡直和之前的凶神惡煞判若兩人。
太皇太后笑了起來,「客氣了好哇!要說這鰲拜,在你皇阿瑪在位的時候,也是個鐵骨錚錚的忠臣良將。可後來權勢越來越大,又有軍功在身,依附他的黨羽多了起來,人也就不知自個兒位置在何處了。一方面,他既然現在示弱,你就應當加以安撫,以示你的寬厚;另一方面,也要警惕,留意他那些黨羽是否有進一步的行動,以此來迷惑你。」
話說罷,她的目光忽而被博古架上一盞小馬模樣的燈所吸引,這花樣兒不像是宮裡有的,倒像是民間製作。
太皇太后的心跳了跳,暗自打量起自己的孫子來:十六七歲的少年,正是竄個子的時候,不知不覺肩背也更加寬闊,胸膛也更加**結實,有了男人的模樣。
「內務府什麼時候也有這精巧的花樣了?」
玄燁發現太皇太后在看那盞小馬燈,心下忽然有一絲慌張,旋即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笑道:「這個啊,是上回乞巧節,孫兒一時心癢,同葉克蘇他們去什剎海那邊的街市上觀廟會,隨手買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