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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顧問行趕忙上來,「萬歲爺您慢些喝,留神嗆著。」
容若仿佛不知情似的,一臉茫然,「您說稀奇不稀奇?奴才根本不認得她,她也不認得奴才。奴才懷疑有人在市井冒充我,招搖撞騙無知少女。」
第9章 聯姻
清風徐來,竹影晃動,月下的二人就這麼對坐著,相顧無言。
一隻花腳蚊子此時正叮在顧問行的耳朵上,他是動也不敢動,喊也不敢喊,撓也不敢撓。
納蘭容若眼神間難掩得意之色:玄燁,我看你能裝到幾時?
玄燁:上個月,朕好像冒充過容若,難道他是在說朕?沒理由啊,他怎麼知道?
顧問行:明兒我非得把御花園裡多熏上些艾草,好好殺殺蚊子!
納蘭容若端起茶盞,喝了一口,不無遺憾地慨嘆道:「如此良辰美景,若能有酒,才算不辜負。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哪!」
顧問行:舉杯邀明月,這兒還有一人。
兩隻手同時按向了桌子上那把短刀,玄燁快了一步,納蘭容若的手正按在玄燁的手背上。四目相對間,挑釁的意味裹挾在醉了的清風裡。
「冬郎對朕這把刀,似乎格外感興趣。」
「刀上有字,奴才好奇極了。」
「朕的東西,你幾時也敢惦記了?」
「奴才不敢,不過也許這不是皇上的東西。」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大清的東西,都是朕的。」
「可她說是她的。」
電光火石之間,短刀被玄燁一把抓起,容若一個擒拿手抓住了玄燁的左手腕,另一隻手按住他的右肩膀,膝蓋頂住玄燁的膝蓋,一個過肩摔將對方翻了過去。誰知還沒站穩,一記掃堂腿便如旋風而來。
顧問行:不是喝茶念詩嗎?怎麼還喝急眼了?
「皇上這兩年功夫又長進!」
「你也不弱!不是想替人主持公道麼?有本事就自己來拿!」
納蘭容若手上使上了七分力,顧問行在一旁看得直著急,心裡哀怨道:我的容大爺唉!皇上跟您鬧著玩兒,您可不能下狠手啊!皇上這人可……記仇著呢!
不知道打了有多久,最後招數都使完了,二人索性用蠻勁對起來摔跤。論身形,玄燁比納蘭容若要高;論體格,納蘭容若比玄燁要精壯。玄燁用胳膊將納蘭容若鎖喉,自己卻也沒占什麼上風,憋紅了臉擠出一句話問道:「說!刀還要不要了?」
「要!我答應了人家姑娘就要做到!」
「死心眼兒!」
容若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從玄燁鎖喉中掙脫,反制他按於草地上。徹底占了上風的一瞬間,夜間的涼風吹落少年額頭的汗,脊背上的涼襲上頭使人清醒過來。他趕忙鬆了手,跪下謝罪:「奴才該死!」
玄燁卻躺倒在草地上,懷裡死死抱著那柄刀,有氣無力地沖容若擺擺手。
容若和顧問行等人皆鬆了一口氣。
二人累癱了,並肩躺下。彩雲退散,圍繞在明月四周,照耀在兩個少年的臉龐。
「你怎麼知道是朕?」
「她一說葉克蘇,奴才就猜到是你。除了你,誰還能叫葉克蘇寸步不離?那個傢伙,對誰都鼻孔朝天,唯對你肯低頭。我不喜歡他。」
「他就這樣人,出門也管著朕,嘴巴毒得很。朕還是比較喜歡你和曹寅,曹寅這次為朕遮掩行蹤可受了大罪嘍,挨了皇祖母的板子,得在家躺上一陣子。」玄燁有點愧疚,「你們都對朕很好。」
「您誤會奴才了,奴才並不是看上挽月姑娘了。」
「你也誤會朕了,朕要的不是這把刀,是刀主人的命。」
彩雲遮起了半邊月,天色變得晦暗。
「您是說鰲拜?」容若蹙眉,上次走的時候,皇上同鰲拜的關係還沒到這個地步。
「朕不要他的命,他就要朕的命,要大清的命。」
「可他曾是三代元勛,忠心耿耿。」
「人都是會變的。」月影落入玄燁眼睛裡,擁有了很多,就會想要更多。
「不論您做什麼決定,奴才都跟您站在一邊。」
「你放心,這把刀朕會還給她的,只不過不是現在。這把刀既然是太宗賜給忠臣良將,那朕也還歸還於忠臣良將。倘若鰲拜仍是,這刀自然會回到他的手中;倘若他不是,那也配不上這刀了。」
容若沒有做聲,在心裡想道:恐怕到那時您再歸還,她也不會再要了。
明月無辜,平等地照進千門萬戶。
春和苑裡,燈光晦暗,吉蘭去送章太醫了,婢女去煎藥和傳菜。那方子倒真是章太醫開的,只不過是些去火、寧神靜氣茶飲,可開解心中鬱悶。
屋子裡有說話的聲音。
「大小姐多少吃一點,章太醫開的茶飲也是極有用的,可以寧神靜心。」
昏暗中,白得有些蒼白的臉龐,一雙美目勾魂攝魄,卻暗藏一絲狠厲,就連唇角的笑也是極具迷惑與諷刺的,「連你現在也認為我是個瘋子?」
「我從不這樣認為。」
「可你這樣想了。我那妹妹長得很美吧?她娘能讓我阿瑪十幾年都念念不忘,她也一定生得很美吧?你去江南接她這一路,就沒有什麼非分之想?」
站著的男人離榻有一丈遠,垂手而立,巋然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