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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一個吧?生成這般,如話本戲文里寫的那些帝王將相、才俊公子,誰見了不能免俗?
若說恨,是與自己不對付的權臣之女,簡直妙極妙極!寫在話本里再合適不過了!
挽月雖微微低頭,卻也能感覺多對面一雙炙熱的目光已經打量了自己許久,從頭看到腳,從上看到下,若非對方也是個女子,她都要懷疑對方瞧上自己了。她當然不知,在吳靈珊的腦海里,已經開始為她譜寫出一折戲了。
後宮如此熱鬧,前朝也清靜不到哪裡去。
今兒朝臣上奏後,爭議頗多,說著說著,竟然兩隊大臣吵了起來。坐在龍椅上的玄燁也不制止,只手指漫不經心地一會兒敲了敲龍椅扶手,一會兒悄悄在手底下畫著圈,聽著他們當堂辯論是否撤藩的意見。
最先提出撤藩的人是戶部尚書富察米思翰,這會子,他已經唇槍舌戰鬥倒了一排主留藩王的大臣,說得是口乾舌燥,對玄燁再次揍道:「皇上,三藩必須要撤!異性藩王,必有異心。」
吳應熊站在底下一言不發,臉色已然鐵青得發灰。其餘重臣似乎都忘了這裡還站著一個吳三桂的嫡親兒子,也是大清的額駙,旁若無人地當著他的面一句接一句罵起吳三桂來。
「臣複議。」
米思翰說完後,有一個聲音緊接著贊同。這聲音一出,整個朝堂都鴉雀無聲了。
這是鰲中堂說的啊!
他什麼時候力挺米思翰了?
米思翰眼皮跳跳,他只是一個毫無結黨營私之心的大忠臣,絕對沒有主動對鰲拜示好過啊!連兒子對他女兒有情意,都被他強行掐斷了。鰲大人你可別主動貼上我!
「噢,鰲拜也複議。」
噢?皇上就說了一個「噢」!
這可真是天大的異事。皇上同鰲拜不是一向不和麼?不論對方說什麼,另一個一定會反駁。爭得就是一口氣!
鰲拜和顏悅色,「老臣其餘沒什麼可說。」
「嗯。連日來天涼,鰲拜歲數大了,多添衣裳勿著涼。」
「多謝皇上掛念。」再看鰲拜,平日裡眼中的戾氣全無,目光慈祥和藹如皇城根兒下一個尋常的曬太陽花甲老頭。
「嗡!」朝上差點炸開了。方才還因為撤藩的事情爭得不可開交,一下子被眼前這個事情全吸引去了注意力。皇上什麼時候同鰲中堂和好如初了?
班布爾善在心中驚嘆:乖乖!當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這鰲大人家二小姐還沒進宮呢,就這麼奏效?那將來若是真當了妃嬪,那皇上還不得言聽計從?還費那個勁謀劃宮變作甚?
玄燁心道:靈珊那邊應當也選結束了,聽說鰲拜家給淑寧郡主送了貴重之禮,確保自己女兒能被選中。看來他是真的很想送女兒到他身邊,現下又對他前所謂未有的和顏悅色。
讓他想起了八歲那年剛登基時,皇祖母牽著他的手走上這高高在上的龍椅,他說他怕。索尼、鰲拜、蘇克薩哈、遏必隆四人一同護在他的左右,老索尼俯身對自己笑笑說:「皇上您別慌,老臣定會盡心盡力地輔佐您。」
「皇上,您就大膽地向前走吧!臣等都跟在您的後面。」說話的這個伯伯眉毛和鬍子一樣濃密,魁梧得令他有些膽怯,但說出來的話卻叫他心安。
後來……後來就都變了。還能變回去嗎?
也許,這中間需要些什麼,需要一把鎖鑰,一根翹杆,一座橋。
「翹杆」剛從咸福宮裡走出來,手裡捧著淑寧公主送的一個寶匣子,她給每位入選伴讀都準備了一份,實屬有心了。
這事兒算落停了。她重又走到那叢木槿花下,卻發現眾人看她的目光都有點怪怪的。
不一會兒,便有兩個少女向她走來,「國子監祭酒李遠山之女李清,問挽月姐姐好。」
「挽月姐姐好!」
「見過挽月姐姐!」
「挽月姐姐,以後還得指望您多多照拂一二呢。」
挽月感到有些恍惚,怎麼也就進去這麼會子功夫,出來後隱約覺得自己莫名成了這些人的大姐頭?
鰲拜這名字就如此讓人聞風喪膽嗎?
殊不知太和殿那邊已然下了早朝,今兒有女兒在這裡待選伴讀的阿瑪們、父親們,全都心懷忐忑的,互相之間邊走邊打著哈哈,打聽著各家的事情。
梁九功跟在玄燁後頭,「皇上,去西暖閣嗎?」
玄燁略微頓了頓,指了指前方道:「楓葉都紅了吧,朕去御花園走走瞧瞧。」
「嗻!」
才將將走到御花園南的牡丹亭,便破天荒地聽到一陣歡聲笑語。
梁九功心裡也頓覺敞亮:這皇宮裡可有年頭沒有這麼熱鬧過嘍!
早上太皇太后特意叮囑了,不要拘著這些孩子們,選她們來,就是想給宮裡添些生氣的。
選完的暫時也沒走,有彼此相識的打算一塊兒回去。毓寧嬤嬤從小宮女那裡找來了兩隻雞毛毽子,給了她們,馬佳令宜正一下一下踢得歡暢。
「皇……」梁九功剛要喊,便被玄燁當即制止住了。
一瞬間,原本還有些懶洋洋又拘束的畫面,突然鮮活了起來。馬佳令宜的毽子踢得越來越高了,旁邊一下下數著的聲音也甜得甜、亮得亮起來;還有三五成群站在一處,對那紅楓、金菊談論起詩句來的。
玄燁的目光一掃,眸色微冷,見園子裡各處站了不少太監宮女嬤嬤什麼的,嘴角划過一絲冷笑。各家都對他下了不少功夫、費了不少心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