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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便到了乞巧節那日,京城家家戶戶都格外熱鬧,尤其是有女兒的人家。按照習俗,家中女性長輩會在盆里放上清水,放置到院子裡曬上一天。然後把針給丟進去,讓女孩兒們挑出來。若是能瞧見水面上有畫影子,便是討到巧了。
一大早,阿林嬤嬤便把水盆給放到院中了。這水曬了有一天,早落了塵埃,再挑針出水時,總能瞧見圖案。惹得南星、忍冬等幾個小丫頭歡欣不已,「嬤嬤,我討到巧兒了!」
溫哲給送來了好幾件衣裳,供挽月她們挑選。南星和瑞雪她們先興奮上了,「小姐小姐,穿這件,到時候一定驚艷。」
瑞雪拎了一件銀紅色雲華裙,裙邊用金線繡了荷花,「這走起路來步步生蓮,那叫一個好看!」
南星蹙眉,「不行,紅色在夜裡太暗了,反倒不如月白色襯人素雅。你想啊,滿大街都是人,花紅柳綠的又是燈,紅色的進了人堆就瞧不著了,不如月白出挑。」
二人爭論不已,挽月笑道:「好了,我都不選,我要那個……淡黃色和藕粉色。」
南星和瑞雪皆皺眉,「這件啊!太素了!」
「就穿這件,我又不去找夫婿,穿那麼好看做什麼?」挽月打定了主意,叫瑞雪給拆了頭髮,重新梳了個簡單的旗頭,只簪了一朵珠花並一個帶小流蘇的簪子。
待幾人梳妝打扮好,馬車早已候著了,樂薇倒是穿了件鮮亮的蘇綢湖藍色旗袍,沖挽月揮揮手,「小姑姑,什剎海在西邊,咱坐馬車吧。」
樂薇和挽月同坐一輛,擠擠熱鬧。挽月同樂薇叮嚀:「我上回答應你舅舅,純粹是不忍心一口拒絕到底,所以讓他多找幾個人來。到時候你可得站在我這邊,始終與我寸步不離,不可自作主張,留我跟你舅舅獨處的機會。」
樂薇垂頭喪氣,「原來舅舅的心思已經被你看穿了。你是真不想做我小舅媽啊?」
挽月戳了一下樂薇的額頭,「想什麼呢你!我是你姑姑還不夠!就那麼想我嫁到富察家?不許有花花腸子,給我老實一點!」
被挽月這麼一訓,這一路上樂薇果然老老實實,原本按照馬齊給她準備的詞兒,準備了一籮筐的誇讚,此時也只好咽了下去。
馬車到了德勝門附近,停了下來。
「小姐們,前頭馬車實在太多了,進不去。不若你們就此下來走走吧!」
挽月同樂薇聞聲,一起興致勃勃牽手下了馬車。待車簾掀起的那一刻,見到眼前情景,挽月方嘆為觀止。
街口密密挨挨停滿馬車與轎子,眼前人影幢幢,都是十幾歲的青年男女,一眼望不到盡頭。夜幕初垂,街兩邊的商鋪都亮起了五彩紙糊的燈籠,同一家挨一家的鋪子連成一片,宛若天上的銀河落入凡間,鋪滿了一顆有一顆星子。
原來這就是乞巧節的熱鬧。
樂薇已經司空見慣了,大搖大擺地向前走著,「今年沒什麼新鮮的,這些東西都和往年一樣。就是人多,牛郎織女都趕在今天相會了。人都能搭個鵲橋出來。」她隨便看著,一邊同挽月說著話,見挽月一雙美眸間儘是新奇與欣喜,樂薇也高興地擺了擺繡了玉蘭花紋的月華裙,「怎麼樣?熱鬧吧?這都不算什麼,等中元節的時候那才叫真的熱鬧,還有上元節。」
有一個個戴著面具的人迎向走來,那些面具全都做得面目猙獰,形似鬼怪,邊走邊跳著奇怪的舞。
挽月看著他們,感到怪不自在的。「樂薇,這些是什麼?」
樂薇「哦」了一聲,忙解釋:「小姑姑你別怕,他們戴都都是薩滿面具,京城的滿人還有東北的其他部落,很多都信薩滿教。這些面具不是鬼,是神,都是用來驅逐邪魔的,祈求平安健康。前些年中元節的時候大家才會戴面具出來。這兩年從乞巧節便開始熱鬧了,很多人也都會戴。喏,也給你一個!」
聽完樂薇的解釋,挽月心裡便不怕了,反倒好奇地打量起手中的面具來,在臉上掩了掩,再看樂薇的面具,「你的比我的還丑還像鬼!」
兩個姑娘一路走一路笑著。
「月兒!」是馬齊的聲音。。
挽月回頭,只見馬齊今日穿了一件深綠彈墨竹紋直綴,比之平日裡的瀟灑恣意多了一分穩重,左手拿著一個糖人,右手是一個紙包,「你餓了吧?新買的驢打滾。」
樂薇忍不住背過臉去,真是沒眼看,舅舅啊舅舅!剛吃完晚飯,吃什麼驢打滾啊?又甜又膩又噎人,嘴都糊上了,還怎麼說甜言蜜語?
挽月覺得眼前的少年真是太真誠可愛,這次沒有推辭,欣然接受道:「謝謝樂薇的小舅舅。」轉而碰了碰樂薇,「給你一個,你吃不吃?」
「我吃我吃!」
「你朋友們呢?」
馬齊轉頭介紹,「你都認識,葉克蘇,他弟弟隆科多;這位是明珠大人家容若,曹璽大人家的兒子曹寅。」
曹寅一見到挽月,登時認了出來,大為驚訝,「哦哦,是你啊!原來你是鰲拜大人家的女兒!」我的天,我竟然當著人家東家的面,罵了半天鰲拜。長生天啊,地上變出條縫兒,讓我鑽進去吧!
挽月笑著寒暄了幾句,目光卻不動聲色划過葉克蘇身上。這人怎麼也來了?她對他著實沒有什麼好印象,一張無甚表情的臉,讓人猜不透冷麵底下的真實心思,很神秘。或者說,他效忠於的主子心思很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