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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二人正說在興頭之上,聽得容若的分析,頓時如兜頭一盆涼水,很是掃興。
玄燁淡淡道:「葉克蘇去查了,姓岳的頗有手段。並非一開始就釜底抽薪,而是一點一點降。朕正好此次也想藉此人打壓一下鰲拜盤踞京中勢力,敲山震虎一番。是以也囑咐了葉克蘇關照鑾儀衛和順天府的人,倘若鰲拜派人去生事,他們多少護著雲繡坊一點。葉克蘇辦事,朕是放心的。而且鰲拜手下產業眾多,布莊只是其中一部分。而且也已經分給了他的幾個子女。」
容若若有所思,想到了之前聽到的一個傳聞:「聽說,布莊的大頭都在瓜爾佳挽月手中,是鰲拜給她的陪嫁,你們這樣做,豈不是叫人家姑娘賠掉嫁妝本?仁義嗎?」
曹寅:「仁義啊!」
玄燁:「不仁義!」
這回兩個人雖異口同聲但不同話,說罷玄燁瞥了曹寅一眼,心道:那論不要臉面,還是你要實在多了。
曹寅眨眨眼,「有點不仁義。」
玄燁頓了頓,說一句話道:「朕……往後可以給她指婚一戶好人家,就挑最富的。」
容若別過臉去笑,轉而回頭胳膊肘子捅了捅曹寅打趣道:「咱京城誰最富?」
曹寅啃著羊肉,含含糊糊道:「最富?馬齊?」
容若眼一瞪,心道:你真作死!眼瞎呀?旋即沖曹寅右邊的人努了努嘴,曹寅慌忙改口道:「噢噢,馬齊算個屁,不就是在山西替皇家挖著煤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哪天不高興,隨時都可以收了他們家的產業。不如就分給我吧!」
玄燁沒好氣道:「你屬耗子的呀?逮著縫就鑽!馬齊他阿瑪是戶部尚書,山西煤窯的事你就別惦記了,派你過去挖煤倒是能允。」
曹寅委屈地抽搭抽搭鼻子,「奴才一心一意忠心不二的,不是瞅您今兒心裡不大痛快麼?」
玄燁瞥了他一眼道:「朕幾時不痛快了?今兒讓准格爾部落的人沒占到上風,反而壓了一下囂張氣焰,朕痛快得很。」
容若喝了一口酒,也不言語,只在心裡腹誹:渾身上下嘴最硬!
卻聽得玄燁朗聲道:「偷聽牆根,非君子所為,何不大大方方地站出來?」
樹木後頭,悄悄探出了一張俏生的臉,篝火的紅光耀得人心馳神往。
「挽月給皇上請安、給容大爺、曹大爺請安!皇上萬福!」挽月盈盈福身一拜,心下卻忍俊不禁:還真是你們三個臭皮匠,也想賽過我諸葛亮!
第31章 遇狼(大修文)
深藍夜幕,宛如張開的布口袋,要將天地間萬物都收納其中,看不見底。
納穆福引著人到了書房門口,同正坐在太師椅上的鰲拜道:「阿瑪,班大人來了。」
鰲拜迴轉過神,班布爾善身著福紋常服,同鰲拜拱了拱手,「不知鰲中堂晚間尋我到此,可是有要事協商?」
他沖班布爾善招了招手,二人往書房內間而去,同時坐定了下來。納穆福退出屋子,站在院中四下里觀察著動靜。
鰲拜:「今兒上午在看台,你都看見了?」
班布爾善略一思忖,便反應過來鰲拜問得是什麼,「您是說,皇上對您女兒的態度?」
「嗯。」鰲拜應了一聲道,「不明不暗,至少不排斥。」
「豈止是不排斥,依照我看,皇上對令嬡很有幾分歡喜。連那准格爾部的台吉僧格都問皇上,令嬡是否是其心上之人。只要眼不瞎,多少心裡都有點數。早先我不就同您說過了麼!」
鰲拜緩緩嘆了口氣,「實不相瞞,這也正是我的擔憂之處。你我共謀大事多年,原先也沒有動逼宮的心思。可這幾年幼主愈發強硬,對我等老臣的不滿也塵囂日上,我這才逐漸同你和泰必圖幾人的提議靠攏。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瞻前顧後本不是我鰲拜的行事作風,可畢竟一旦失敗,這是滿門抄斬滅九族的大事,我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我的子孫族人思量。」
班布爾善輕輕在小几上手指點了點,「您也說了,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假若事成呢,那可是名垂千古的大榮耀,到時候您為皇上、納穆福少爺就是太子、您的女兒便是固倫公主、和碩格格,沒有心不狠不搏一把就能輕而易舉成的事。」
「當不當皇帝的倒在其次,我只是看不慣康熙要奪我等的權力,讓咱們回家頤養天年。咽不下這口氣呀!想我鰲拜戎馬一生,年輕時便將一切獻給後金、大清,到頭來一個我看著長大的毛孩子,就要壓我一頭,他皇阿瑪、皇瑪父在的時候敢嗎?知道他們的子孫是這樣待我們的嗎?」鰲拜兩手一攤,越說越動了氣。
「所以說,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鰲拜一擺手,「你也不必強行拔高我,沒有萬全之策,輕易我不會起兵。聽聞此次米思翰提議撤藩,平西王吳三桂、耿精忠他們上下意見非常之大,隱也有舉兵造反之謀劃。倘若我們作壁上觀,待他們打得兩敗俱傷之時,再一舉托出,產滅平西王奸賊,豈不是一舉兩得、名正言順?」
班布爾善聽了鰲拜這話,也覺得頗有道理,「皇上到年底十七了,按理說早該親政。親政他就必得辦一件大事。」
鰲拜伸出三根手指,笑道:「如今他三大心腹之患,我、吳三桂、僧格。必得先除其中之一,誰最容易,先除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