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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了!他還吃了一半不止。」
「嘿這孫子!」
「您慶幸只是三成,拉您下水不深吧!」
納穆福皺眉,「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那你甭管了,反正我曉得。」她本不知道那麼多,賭了葉克蘇愛鑾儀衛事業如命,以將來的支持換他嘴裡一句話而已。
她當時同葉克蘇說道:「我知道你最忠心你那皇上表弟,我也不是讓你背叛他。世人都道鑾儀衛指揮使葉克蘇辦案,旁人斬草除根,您是連草底下的泥也得鏟一鏟子走。您放不放過草,全憑您是非明段,我就是那泥,您高抬貴手,別刻意鏟了。既是交易,也是忠告,您手段太過,像今天這樣的刺殺,往後還會有。」
納穆福知曉自己這個妹妹,如今同皇上,幾個權貴子女交情都不淺,也不多問了,竟是商量的語氣同她道:「依照你看呢?」
她目光惻惻,「冤有頭債有主,明兒帶幾個身強力壯的抄傢伙,大嫂同我走一遭,鬧得動靜大些才好!同那姓宋的撇乾淨嘍!大哥你去趟商會。」
溫哲從床上爬起來,「必須去!把那孫子頭擰下來!」
挽月卻沒那麼義憤填膺,明兒有場硬仗要打。宋鑫敢這麼做,背後絕對有大人物授意,他離開了鰲拜家,暗地裡投靠的誰?
燈花又爆了爆,她看了一眼,希望能平安吧!別再節外生枝了。
雲遮住了皎月,烏鴉叫了幾聲。
玄燁回到宮裡不早了。
小太監為其脫下龍靴,顧問行笑道:「呦,您這是去哪兒了?一腳的泥。」
若是其他人問行蹤,玄燁必定大為忌諱,但對顧問行他不會多想,只頗為得意地笑而不語。
顧問行也憨憨笑了,「皇上不說,奴才也能看出來,一定是給您留下了愉悅的印象,是好地兒,遇上了有意思的人,有意思的事兒。」
是挺有意思的,不,有意思極了!
玄燁平躺下來,前所未有的放鬆,他望著頭頂帳子,回想起胡同、彈珠、孩童、夕陽下三個人的影子、充滿了市井氣息的飯菜濃香,心裡道:若是能一直過著那樣的日子該多好啊!
不知怎麼的,明明她阿瑪同自己是對頭,怎麼每次一看見她,回來後就還想再見呢?就像令人意猶未盡的酒,濃烈又清冽,如火燒心又勾人再飲。明媚,濃烈,還有點扎人的刺兒,那是他以前對她的看法。
今兒去萬寧家,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自在,同她說話很自在。有時她同他說話明明也有奉承之意,可就是不那麼令人生厭,不那麼端著,她會擺手說「你去吧去吧!」進而正經下來,再說一句,「恭送皇上。」
同你能上高台受萬眾矚目,也能同你散步老街邊胡同里。她都可以。
稀奇稀奇!
顧問行瞧見皇上笑得都快嘴咧到耳根了,有日子沒見皇上這麼高興了。他讓三福提起靴子,玄燁卻忽然坐起來,「不許拿走洗了腳底的泥!」
「這……」
「收起來吧!留著!」
顧問行心道:得!這到底是去了哪兒?見了什麼人?
第36章 刁奴
雞叫了幾遍,天剛蒙蒙亮。灰突突的瓦上全是一層白霜,跟撒了糖似的。南星出門潑了一盆水,搓了搓手,鼻尖都有些紅了,若是還在太倉,這會兒哪有這麼冷?可北京城不一樣,霜降過後,早晚旗袍外頭罩件薄棉的坎肩都沒人嘲笑你傻。
不論在南邊,還是到了京城之後,小姐都待她們寬厚,從不要她們很早晨起。京城府裡頭當家主母是小姐嫂子,基本不管小姑子事,是以小姐從來都是睡到個卯到辰時才悠悠哉哉起身。
昨兒晚上小姐特意叮囑負責守夜的她,務必一大早雞叫第三遍就喊她起來。原南星還道小姐是心血來潮,到時候就叫不起來了。誰知她剛起,小姐便已經醒神,伸手跟她們要衣裳了。
「咕嚕咕嚕……呵忒!」
南星嚇了一大跳,一大口茶吐在她旁邊的小花園矮籬笆內,濕了一大塊泥土。挽月穿了件雪青色並蒂蓮深紫滾邊褂襴,披了件外衫,手裡拿著只茶蓋碗,只梳了個燕尾,正漱口呢。
「小姐,外頭冷,您怎麼都出來了?」南星雖被挽月明顯帶著怒氣的豪放舉動驚得瞠目結舌,卻更關心她會不會著涼。忍冬站在門框裡,正對挽月背影,同南星使了個驚詫不解又不敢問的手勢。
挽月仰頭望望漸漸被東方照亮的藍天,沒白日裡那麼湛藍,也沒晚上那麼深,像塊粗的藍布。原來北京城的秋早是這樣的,真他娘的涼!
按照吩咐,一大早瑞雪就催著小廚房給準備飯去了。到了那兒才聽廚房的人議論道,說今兒怪了,景明軒大爺、大奶奶那邊也這麼早要早飯。
瑞雪和幾個丫鬟端著飯食上來,「小姐,現在就吃嗎?」
「吃啊!」挽月一挽袖子,吃飽好開干。
瑞雪將一碟子細細白白的饅頭換到挽月跟前,怪尷尬地道:「去廚房要菜的時候正巧碰上景明軒的春喜姐姐,她特意關照我說,大奶奶讓您今兒多吃點饅頭,有勁。」
挽月正要伸手去舀粥,聽到這話險些沒咽下去,又無奈又好笑:大嫂這是當她們要去干架嗎?就算要干,也不是自己親自動手啊!
飯畢,挽月只帶了忍冬出門,這裡頭的事兒她知道的最多。到了大門口,溫哲早就站此等候了,她套了件海棠紅撒金坎肩,包頭盤發戴點翠蝴蝶簪、累金鳳釵,外罩鴉青色雲肩,通身富貴氣派。雖半邊臉還腫著,但精神頭好多了。興許是給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