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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盈盈地徑直走了過來,直走到挽月跟前。見她護著的那個,一看便孱弱不堪,一把骨頭風一吹就能倒地似的,想必就是那個平西王吳三桂當做棄子留在京中為質的兒子吳應熊和恪純長公主生的女兒了。
一見到塔娜,挽月明顯感覺吳靈珊動得氣更大了。
淑寧郡主從挽月身旁站了出來,緩了口氣,定了定神,用儘量平靜的語氣道:「塔娜公主,您為科爾沁來的貴客,大清自當歡迎。可您的婢女是不是頭一回進宮,不大懂規矩?」
塔娜微微側首,那小山小樹一般壯實的女使開口道:「大清的公主不是比郡主大麼?既然如此,公主的桌子不就應當在正中央?」
挽月心道:原來她們能聽懂這裡的話也會說。
「你……」很顯然吳靈珊是個不擅長掐架鬥心眼的。
挽月同塔娜一笑道:「您的女使,說的正是呢!大清的公主確實比郡主大。」
塔娜正欲得意,聞得身後隱隱有小聲,一下子明白過來,惱羞成怒,「瓜爾佳挽月!你竟敢說我們科爾沁的公主不如你們的公主?果然是長了一副會說話的巧嘴。只是有時候當心舌頭太靈巧了,也會惹禍上身。科爾沁也是大清的子民,難不成你有天大的膽子把我們摘了出去?」
挽月福禮,笑道:「公主誤解。皇上和太皇太后禮重蒙古,您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人,也是貴客;同樣,皇上也禮重平西王,甚至為結兩姓之好,將自己的親姑姑恪純長公主下嫁平西王之子。所以淑寧郡主也一樣既是皇上的家裡人,也是貴客。不過區區座位,何必爭得高低?要不二位主子把共同的皇帝表哥喊過來,來為你們親戚之間做個評判?呀,不過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皇上日理萬機,要不還是別麻煩皇上了吧?」
「待會兒翰林院的授課先生就要來了,還站這兒作甚?」說話的是陳佳吟,她旁若無人地坐在了原位,將桌案上的書冊整理了下。
其他人也如恍然大悟,紛紛開始裝糊塗,低頭尋自己的座位做好。
眼見頭一日氣勢沒壓成,反倒被將了一軍,說她破壞雙方同大清的關係。若是手中有鞭子,塔娜恨不得甩到瓜爾佳氏的臉上。可惜這裡是紫禁城昭仁殿,不是她的地盤。
吳靈珊也平復下來,對塔娜淡淡笑道:「表姐,您年紀比我長,長幼有序,您理應坐此。妹妹甘願讓出。」
塔娜漲紅了臉,如果這會兒她坐下了,豈不是坐實了自己不謙讓不懂禮數?傳出去皇上怎麼想?
於是氣咻咻地轉過身,踹了那桌子一腳,「拖過去些!」
兩張桌案並排放著,中間是過道,一坐一右。挽月重新坐到吳靈珊的後面,同她相視一笑。
吳靈珊的眼中滿是感激,「謝謝你挽月。」
「應該的!」挽月沖她眨了下眼,低聲道:「我也瞅她不順眼。」
說罷,她又回頭,沖陳佳吟抱以一笑,陳佳吟看見了,淺笑不語,繼續低頭看書。
徐乾學從門外進來,所有人都站起來向先生行禮。昭仁殿平靜如昨,仿佛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只是多了一張桌子,一個人。
皇宮裡哪有秘密?不到半炷香的時間,事兒就原原本本被人背到了乾清宮裡皇上處。
「還有這等事?」玄燁倒是稀奇,有點子出乎他的意料。他是打量那位科爾沁公主挺虎,但沒想到還是個蠢物。
靈珊太柔弱,今日若是沒有她在,恐怕雙方還真下不來台。雖說吳應熊沒那麼重要,可明面上他和長公主的面子自然是要留的,這若是丟了,可不止是丟他們,也丟皇家的臉面。
玄燁尋思,這下也不用他可以唱白臉了,要不了多久,他這位表姐就得回老家去。指不定再作幾回,還能趕上和她父汗滿達一起回去。那還省事了!
還讓她們共同的親戚皇帝來斷一斷,虧她想得出來這話!玄燁輕笑,搖了搖頭,不過把眼看著要鬧開的事兒趕緊壓成家中親戚間小打小鬧,處理得甚是得當。
如果不是手頭一堆事,他真想即刻便去昭仁殿瞧瞧。不,若是早知會如此,他應當一大早下了朝便去昭仁殿瞧瞧這番熱鬧。
看著堆成山的奏摺,還有待會兒要來南書房議政的幾位說好的大臣。玄燁無奈又苦惱。已然都同在紫禁城裡了,不過隔著幾堵牆,他怎麼還是覺得怪遠的?
「曹寅!」
「奴才在!」
皇上趕緊沖他做了兩下催促的手勢,「去御膳房提兩食籃點心蜜餞,還和以前一樣。多的那份給淑寧郡主,另一份給塔娜公主。別給錯了。」
昭仁殿的事情曹寅剛才就在勤懋殿,自然是聽得真真兒的,這會兒皇上讓送東西,既是安撫也是提醒:宮裡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皇上和太皇太后只要想知道,都是知道的。
還和以前一樣?這個話就耐人尋味了。
以前什麼樣兒?他攏共替皇上辦過兩回這事兒,都是送給挽月的。還給淑寧郡主的多一些,那不就是兩人份的意思?關鍵是口味還都是按挽月的口味準備的,人家郡主多半不喜歡,您這真是……對姐姐妹妹和「旁人」偏心大了,表姐妹只是捎帶上沾光的。
徐乾學剛講完一堂課,講的是《女則》。這些在家裡都聽爛了,再來一遍,而且講得更嚴厲,很多小姐都面上遮掩心裡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