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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主隆恩!」
玄燁微微歪了歪頭,沖托盤瞥了一眼,「馬齊,這太祖的弓你是撈不著了。郡主的彩頭,朕就做主賜給准格爾部落的這位布仁勇士了,人家是客;其他的東西,你來選一選吧!」
馬齊一怔,目光落在那滿滿當當的托盤之上,一抹翠綠格外醒目,在日光底下發著通透的光澤。
「選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馬齊的身上。他艱難又留戀地看了一眼那串翡翠珠串,知曉那並非是自己所能覬覦的寶物,微微垂下首來,緩緩道:「奴才不敢任意挑選諸位格格小姐的心愛之物,今日皇上已經賞賜馬齊太多,皇恩浩蕩,奴才感激不盡。皇上賜什麼,奴才便受什麼。」
玄燁走過來,睥睨眾人,從托盤中揀了一物,放置到馬齊手裡,「國子監考學第一、射箭與准格爾高手不分上下,能文能武是個全才。明日狩獵,朕盼與你一決高下,不分君臣。」
兩人對視,眼神中竟都是誰也不想輸的勝負欲。馬齊握緊了弓,「臣遵旨!」
這時,僧格卻接著說道:「不過,咱們都這樣射這些死靶子有什麼意思?打仗的時候,那可都是活物,難不成都去射死人?」
挽月譏誚著彎了彎唇角,這話說的就有點難聽而且賴皮了。
玄燁重又回到龍椅上,「哦?那依僧格台吉之見呢?」
僧格目露凶光,拍了兩下巴掌,這時有隨從推著幾名奴僕走了上來,將之帶到方才比試射箭的靶子處,奴僕們逃命似的在草地上跑了起來。只見方才那個勇士布仁,拉弓搭箭嗖嗖地射出,每一下都正中所有奴僕的帽子。
台上的人皆發出唏噓聲,若是箭術稍微不精,那射中的便是那些僕人的腦袋了。
先前雖然貴族中也有私下裡用奴僕來練的,但朝廷明令禁止,抓到了就要受罰。漸漸的這種駭人的風氣也就止住了。看剛才,僧格卻給大家活生生地見識了一回。手段如此殘忍,只怕私底下更加冷酷,怪不得其他部落都對其早有怨言。
玄燁淡淡道:「奴僕的命也是命,朕從不主張用大清子民的命去供權貴玩樂。風氣一旦打開,便如惡潮湧來。」
僧格並未打算就此打住,方才比箭術,本就打定了主意要壓皇帝一頭。沒想到卻被對方贏得漂亮,自己反倒落了下乘,又豈會輕輕揭過去?
他側首,這時一名身穿紅衣蒙古裝的妙齡女子,笑盈盈地站了出來。僧格道:「這是我妹子烏蘭。方才皇上說不願讓大清子民的命供權貴玩樂,那公主的命總可以了吧!」
吳靈珊心裡一顫,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只見烏蘭公主毫不畏懼地坦然走到草地上,將一枚紅果頂到自己的頭上,僧格親自拉開弓弦,箭頭穩穩噹噹穿過烏蘭頭頂上的紅果,公主安然無恙。
按理說,這也沒什麼,射中紅果和靶心是一樣的。但要面對的是靶子是蒙古部落的公主,是個身份尊貴的大活人,那可就不一樣了。
僧格見眾人臉色大變,嘿嘿笑道:「皇上,不如這樣,我出烏蘭公主,您也出一位公主。由您那位勇士馬齊以我們烏蘭公主頭頂之物為靶子;布仁以你們公主為靶子,如何?」
「放肆!」沙澄站出來指責道:「僧格台吉好生無禮!我大清郡主尊貴,豈容你們戲弄?」
僧格卻並不惱怒,反而傲慢地道:「不會是不敢吧!中原人說藝高人膽大,不過就是射箭吧!怎麼蒙古的公主敢出去,大清的格格就不敢了?」
吳靈珊纖弱的手緊緊攥住椅子扶手。
「聽聞這位郡主乃平西王吳三桂之孫女,皇上不會是畏懼平西王如今盤踞在雲南的勢頭吧?」
僧格咄咄逼人,玄燁瞳孔微震。
小侯爺吳世琳站起了身,「僧格台吉,請莫要挑撥君臣之間的關係。我祖父對大清忠心耿耿,何來的盤踞之說?」
僧格高昂起頭,壓根就不把這個什麼侯世子放在眼裡,只等著康熙回話。
吳靈珊的眼中幾近有淚光,深知是躲不過了。皇帝怎麼會為了她們一家,而得罪准格爾?僧格卻又道:「郡主不行的話,那她旁邊那位白得跟女人似的男子,總可以吧!這也是你們貴族的公子?」
吳世璠閉了閉眼睛,目中寒光隱現。
「你……」吳世琳忍受不了僧格對自己一家的羞辱,唯有吳應熊在勸他坐下。靈珊終於按耐不住自己站了起來,卻被吳世璠拉了下袖子,用幾不可聞地聲音同她說道:「你坐下,他們不敢。」
「郡主身份尊貴,身體嬌弱,不如讓臣女替代吧!」
所有人都循聲看去,只見另外一個紅衣旗裝少女,走到了台前。待眾人看清她的容貌,全都為之一驚。
這……這是哪家的女子?竟然生得如此驚世容顏!
「胡鬧!」鰲拜第一時間站了起來,厲聲對挽月訓斥道:「這裡沒你說話的份兒,回去坐著!」
挽月跪下,「臣女身為郡主伴讀,理應為郡主分憂。既然郡主身子不便,那便由臣女代替。臣女請皇上恩准。」
馬齊在心中喊著「不」,沖挽月連連搖頭。
挽月卻回頭對馬齊輕輕笑了笑,投以信任的眼神。
這一幕落在玄燁的眼中,他淡淡動了動嘴唇,「允了。」
挽月經過馬齊身邊,悄悄同她道:「你放心地去射箭,不用擔心我。他們不敢對我怎麼樣,除非不想活著回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