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鰲拜怔了怔,旋即站起身來一拱手,「既然皇上感興趣,老臣自然歡迎。不過皇上龍體剛愈,還是以靜養為主。外頭日漸炎熱,這寶刀放在老臣府上又不會跑,待天涼快些,您再過來瞧。」
玄燁輕笑一聲,也不拆穿,「好,那就依照你的意思。諸位若無事,就都回去吧。」
「臣等告退!」
出了門,鰲拜想起今日家中還有一樁重要又歡喜的事,方才同康熙的那點齟齬,此時此刻也煙消雲散。「鰲中堂,我看您今日似乎步伐格外輕快啊!」一向在幾人面前不多言的索額圖好奇地問道。
「啊,是啊,家中有喜。」
索額圖捋了捋鬍子,「哦?不知是何喜?敢問是哪位公子、小姐定親了?」
鰲拜爽朗大笑,「啊?哈哈!那倒不是,是我有個女兒一直養在江南,前些日子接回來了,今日就到。」
「女兒?」索額圖更加驚訝了。
「比不得您家族裡出的皇后娘娘母儀天下,卻也是我的掌上明珠。虧欠她多年了,如今回來,我要好好彌補彌補。」
索額圖猜出個大概,這多半是個外室所生的私生女了。這事兒不能說光彩,但也並不少見。旁人家的陰私事,自己還是知道的越少為妙。
於是拱拱手,「恭喜鰲中堂尋回千金、重享父女天倫。是啊,不論怎麼樣,這女兒都是咱們的掌上明珠。」
平時和索額圖不是一條隊的鰲拜、遏必隆竟然都難得地一齊點了點頭,紛紛想起家中的小棉襖來。
想起如花似玉、嘴甜乖巧的慶琳,遏必隆的臉上浮現出驕傲之色。
而除了素未謀面的小女兒,鰲拜卻想起家中另外一件大皮襖來,那可真是八面漏風的一件棉襖呀!棉花里還藏著不知道多少根針。
一扭頭瞧見昔日的親家蘇克薩哈拉著個長臉,旁若無人從他身邊經過,一口氣又梗在心口窩。
鰲拜在心中罵道:當初若不是你兒子欺負我女兒,咱倆至於弄這麼僵嗎?可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呸!從多爾袞陣營里叛出來的叛徒,如今也人模狗樣同他站在一起做輔政大臣,配嗎?
到了宮門口,大老遠的,鰲拜便看見額爾赫迎了上來。看見他,鰲拜還是很高興的拍了拍額爾赫的肩膀,「你回來了?這個家裡里外外還真離不開你,扎克丹做事太過細緻!」
額爾赫一臉吃土色,「等您老半天了。」
「怎麼了?你怎麼也學扎克丹那套了?我最煩男人蔫不唧唧的。出什麼事了?」
額爾赫扶著鰲拜上馬車,「二小姐奴才給接回來了,可是今兒一到家門口,那大門全都緊閉著。我一問才知道,是大小姐吩咐的不讓開門。」
他知道,每每提到大小姐,老爺就會炸。
果不其然,額爾赫看見自家老爺鬍子眉毛全都氣得翹起來了,像一頭即將發怒的雄獅。
「她跟她額娘就是我前世的冤家,這輩子來找我尋仇來了。她有什麼不樂意的?我認識念秋的時候,敏鳶她額娘早就已經過世多年了,這麼多年我未曾續弦納妾,嫡女也只有她一個。為了她,蘇克薩哈全家都把我記恨上了,我跑到人家裡去教訓他兒子,她還有什麼不滿意?」
「可不是麼!」額爾赫照例勸著,心裡叫苦,這對父女倆當真是冤家!「不過您還是趕緊回去吧。」
鰲拜被氣糊塗了,這才想起正事,「納穆福和他媳婦兒呢?」
「別提了,我們以為下午才到,結果路走得順暢,二小姐歸心似箭,晌午之前就到了。家裡說大爺打獵吃酒去了,大奶奶去遏必隆大人家。都被支開了!」
「關鍵時候,兒子媳婦一個不頂用!不要也罷!」
額爾赫訕笑,這一家子暴脾氣。
「您別著急啊,二小姐是個頂善解人意的孩子,這會兒我讓扎克丹陪她逛逛前門大街呢。」
「那就我這個當阿瑪的親自去接,讓孩子坐我的馬車我的轎子,倒要看看誰敢攔著不讓進。」
落日金輝照耀在紫禁城的紅牆金瓦白欄杆上,慵懶的貓兒伸了個懶腰,同那獸頭站在一起,遙望遠去的馬車,像一紙剪影。
第7章 阿瑪
八方食府坐落在正陽門大街最繁華的一處地段,毗鄰京城最大的草堂茶社,對面是悅來客棧。名字取寓意「八方來客」,地兒好、名字也吉利,最主要是菜品多,匯集了川魯淮粵湘五大菜系名廚,所以生意特別好。
「二位官爺樓上請……」跑堂的習慣性招呼,待看清走路帶風的這倆食客,頓時傻了眼,趕忙一甩布巾到肩上,跟了上去,「鰲中堂您怎麼親自過來了?我給您尋個雅間兒!」
掌柜的正在撥弄算盤,聽到小二的聲音,再一看來人,嚇得慌忙跟上來,「鰲中堂大駕光臨……」
「甭跟我廢話,滾遠別礙我眼。」鰲拜眼皮也不抬,跟著前方引路的小廝徑直往樓上走去。掌柜的嚇得篩糠,心說自己也沒說什麼呀。額爾赫略停一停腳步,小聲吩咐他道:「鰲中堂怕耽誤你做生意,他不吃飯只來找人,一會兒就走。你忙你的去吧!」
「哎,得嘞!」掌柜的心裡大石頭落下,沖額爾赫拱拱手,轉身下樓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小廝站在雅間小聲通報,「二小姐,我們老爺來接您了。」
鰲拜剛要習慣性大搖大擺進去,忽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趕忙把官帽取了下來,遞給額爾赫手裡,喃喃自語道:「戴這玩意兒太有官威,別嚇著孩子。」一邊整理了一下朝珠和儀容,「我嚴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