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頁
挽月卻未與鰲拜多言語,只按規矩頷首行禮,從鰲拜的身旁經過,便一拐彎向慈寧宮內快步走去。
索額圖道:「鰲中堂,剛剛過去的不是令千金?」
鰲拜愣了下,回過神來,捋了捋鬍子笑道:「哦,是的。前陣子被皇上點名要去乾清宮當差了。嗨!比不得皇后娘娘母儀天下!」
儘管知道鰲拜言不由衷,索額圖依舊笑了笑,滿是驕傲神色。二人沒有多說,寒暄一陣便分開各自走了。
鰲拜心中疑雲重重,很想等挽月出來問問。但剛剛在慈寧宮裡,得知的驚人消息,還是更叫他震驚,太皇太后對他和索額圖委以重任,正是需要坐鎮的時候,旁的他也暫時沒有空放在心上。
慈寧宮中奼紫嫣紅開滿,更有平西王吳三桂遣人從昆明千里迢迢運過來的鮮花。可太皇太后就根本無暇顧及,低聲喃喃自語道:長生天,如果我布木布泰有罪,請你只懲罰我一人。我已經失去了丈夫、愛人還有兒子,不要再讓我失去孫子!天下剛定,決不能再生靈塗炭。
「太皇太后,乾清宮代詔宮女瓜爾佳氏求見。」
太皇太后驀地抬起頭,與蘇麻喇姑對視一眼,忙道:「快進來!」
挽月快步而來,胸口還在微微起伏,「臣女瓜爾佳氏叩見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萬福金安。」
「孩子快快起來!」
挽月起身,抬起頭來,閒話不多說。她從懷中取出一個不大的盒子,呈上去給太皇太后道:「皇上臨走前,忘了將此物帶走。臣女心想,這似乎是皇上貼身重要之物。怕放置乾清宮遺失,到時候有口難辯。是以斗膽請太皇太后代為保管。」
太皇太后疑惑地打開了蓋子,看到那枚白玉扳指時,瞳孔震驚,心口撲通撲通地跳著,但很快便平復了下來。對挽月鄭重地頷首道:「你有心了。」
挽月站在一旁,並沒有退下去,欲言又止。
太皇太后心道:就在剛剛,她再次在危難時期,將安定朝局的重任交付給了鰲拜和索額圖二人,以及秘密暗中支會了躺在病床上的蘇克薩哈。
早已四分五裂心不齊的幾人,因為局勢的危急,竟然再一次聯手聚在了一起。在多年前,他們幾個連同她在內,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這樣的險境。每回都是一同度過。鰲拜的確囂張,可他處理政務能力強、威望重、手段了得;有索額圖制衡,她也放心了不少。
而他的女兒將這物件呈上到她眼前時,太皇太后的眼眶不動聲色地濕潤了潤,手也忍不住地顫抖。沒想到最像鰲拜的,竟然是他一個沒養過多長時間的小女兒,果敢、機智,還有鰲拜年輕時候的忠誠、顧全大局。
當年為了力挺福臨登基,鰲拜先是得罪了豪格,後又得罪過多爾袞。有兩次腦袋都差點搬家。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她本十分痛心故人心變,不再是純粹的忠臣,可沒想到……這是不是冥冥之中的一種綿延?
「太皇太后,裕親王來了!」
「快快有請!」
挽月朝旁邊站了站,微微垂首。
不一會兒,一個身穿朝服的青年穩步走了進來,挽月從他寬厚的背影看到了後背和兩肩處的圓補子,上面彩繡五爪金龍。
「孫兒叩見皇祖母。」
「福全!怎麼樣了?」
裕親王福全撇了撇頭,顧及著站在身旁的眼生宮女。但見太皇太后並未讓其退下,也就繼續開口說道:「接到鑾儀衛密報,亂民梟首已抓住,皇上平安。」
屋裡的三個女人全都齊齊鬆了一口氣。
太皇太后看到對面的挽月,臉上抑制不住的安心與喜悅。心下也是說不出來的欣慰,卻還是惦記正事,「到底是何人挑起**?」
「並非全是河道河工,裡面混入了血月教教眾。前河道總督查爾察剋扣賑災銀兩、縱容底下的人奴役苛待河工剋扣工錢。河工中有不少是被大水沖了農田的莊稼漢。民怨累積,就容易受教眾挑唆。」
「梟首可是血月教教主?」
「並非教主。據鑾儀衛已經撬開的教眾嘴裡得出,教主神龍見首不見尾,名叫懷夕真人。此次抓住的不過是個堂主,叫鄭魁。此人先前是天地會某個堂的堂主,因辦事不利又不聽教中號令,便叛出於血月教攪和在一起。現在一直替懷夕真人做事。」
太皇太后頷首,「有鑾儀衛和刑部,哀家放心。紫禁城的安危暫時就交給你了。」
「皇祖母請放心。」
福全再次叩首,起身後沒有過多逗留,只略微好奇地打量了少女一眼,便走出了慈寧宮。
聽到了自己想要聽到的消息,而且是好消息,挽月也自覺沒有理由再待下去。於是便同太皇太后道:「臣女也告退了。」
太皇太后眼中滿是慈愛,她微微笑道:「去吧!」
慈寧宮中太過溫暖,出了宮門甬道的冷風吹得挽月額頭上的汗一陣涼。但步子卻是前所未有的輕盈,她深吸一口氣,仰頭望望湛藍的天空,飛鳥高高掠過,遠處的人興許就要歸來了吧!
冬日裡難得下雨,便是下,也不是傾盆大雨,只乾冷轉為濕冷,到底更讓人覺得難受。睡在寢房,聽雨聲瀟瀟,挽月竟然很快進入酣眠。興許是白日裡的消息太好,讓她安心下來而已。
半月時間很快就過,轉眼進入隆冬。這回所下的雪,是真正的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