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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准她歇一下午,她偷偷出去到昭仁殿外,和令宜她們說笑了一番。
晚上回到寢房,四下里也是靜悄悄的,卻不知為何,輾轉反側很難入眠。
挽月平躺仰望,不一會兒又側躺,自言自語感慨:「唉,真是睡過了好床,不想睡賴床。瓜爾佳挽月,你怎麼這麼多富貴毛病?」
又磨蹭了一陣,興許是白日裡睡多了,當真不困。挽月索性起身,穿上衣服走到屋外。
月兒彎彎,繁星璀璨如一把撒下的糖。
她站在廡廊下,發現不遠處的一個明黃色身影也在舉頭望月。
玄燁也發現對面的人。
挽月隔著老遠,同他蹲了個福禮。起身間,卻發現皇上竟然朝她走過來了。
「怎麼還不睡?」玄燁先發問。
「睡不著。」挽月老老實實地答道。
玄燁凝視著她,輕嘆了口氣,「朕知道你是不悅彼此朕微服私訪,並不帶你前去對嗎?每年春天的桃花汛一到,黃河下游就有多處支脈河道決堤,傷及良田、無數百姓、牲畜。秋冬雨水少,明珠想趕在春天桃花汛來臨前加固河堤。一路地勢險要,舟車勞頓,你前陣子風寒還未徹底痊癒,昨日又吹冷風,就莫要隨朕折騰了。」
挽月垂首,卻搖了搖頭,「不是為的這個。」
玄燁一怔,疑惑凝上眉宇,「那是為何?」
「會想你。」
她依舊低著頭,看著腳下的一塊塊地磚,聲音很小,在萬籟俱寂的深夜裡,也足以讓身旁的人聽到。
寥寥三字而已,玄燁仿佛聽到了天地間最美妙的詞句,比絲竹悅耳,比捷報更令他心緒起伏。
在她眼前攤開的掌心中赫然出現一物。挽月抬起頭,看著他,這是他那枚從不離身的玉扳指。
「這是皇阿瑪留給朕的。那日他對朕說了很多話,其實之前他很少那樣對朕有那麼多話,總是對朕嚴格,對董鄂妃永遠那麼溫柔體貼入微,有說不完的話。那天朕很高興,他把這個給朕,說希望朕來年射箭能百步穿楊。沒過幾天,他就……」
玄燁沒有繼續說下去,那日之後,皇阿瑪便出家為僧,離開了紫禁城。
「朕從不離手,你替朕好好保管。」
挽月將那扳指捧在手中,這才發現扳指不是光滑的,上面有繁複的圖案。!
第65章 冰嬉
北京城的冬日乾冷乾冷,現下站在門外說話,一張口來全是白氣。自皇上出宮後,本就冷清的宮裡更見寂寥。
皇帝不在宮內,挽月本無事可做,但想起他臨走前對她的一樁託付,挽月便仍日日來到西暖閣,照看那隻瓷缸里的烏龜。
照料的事情自有太監宮女,可陪它說話……挽月俯身,瞧著缸里那小東西,此時正伸著頭,四腳著地,賊溜溜的一對小眼睛警惕地盯著陌生的來客。
她發覺這瓷缸竟然布置得挺有意趣,不但鋪了一層五光十色的小石子,還移了一點子水草。「你主子對你還挺好的嘛!」挽月戳了戳那龜背,誰曾想小東西竟然白了她一眼,扭過頭去,朝旁邊爬了爬,一整個轉了個方向,屁股朝著她。
「嘿!還生氣了!」
挽月驚嘆不已,又覺實在好笑。正巧曹寅從外頭進來,她忍不住指著瓷缸,同他告狀道:「你瞧瞧,我特地來陪它說話,它不理我也就罷了!竟然對我如此形狀!是不是烏龜養久了也有了靈性?它還真拿自個兒當主子了!」
曹寅搓搓手,哈了哈,也笑道:「主子就主子吧!你不知道,平日裡對這小東西,皇上就寶貝得不得了!從勤懋殿挪到了西暖閣,怕凍著它!」
挽月啞然失笑,「沒瞧出龜殼是金子做的呀!還是有什麼貓膩?傳說烏鴉救過太祖的命,難不成這隻龜也救過當今皇上的命?」
曹寅也湊了過來,從另一個方向看那烏龜。本來它背對挽月,見頭這邊也來了一個人,不過好似平日裡熟悉見過的,朝爬到缸壁上,向上伸了伸爪子。
曹寅東張西望了一番,趁著沒有旁的人,伸出食指將那小烏龜輕輕一撥弄,整個仰面朝天翻了蓋兒!
二人哈哈大笑,瞧著它氣急敗壞的模樣!
「這下真生氣了!皇上知道了不得砍了你?」挽月笑著同曹寅道:「諫亭,皇上不會因為上次醉酒的事情生你氣了吧?怎麼帶了納蘭容若,沒帶你去?」
曹寅不以為意,「嗨!因為我快走了唄!還拼個什麼勁兒?而且這次人家出風頭的是明珠,上陣父子兵,帶他兒子不是正合適?」
挽月一想也有道理,不過其實留著曹寅在宮裡也沒什麼用處,他清閒得很,還不如一同帶去當個人用用。「皇上把你我擱在宮裡,不怕又捅簍子嗎?」
曹寅趕忙擺擺手:「可不敢不敢了!」上次跑了幾圈,讓他丟盡了臉。還想臨離宮前留個好名聲呢!
挽月正想打趣他,忽然目光被多寶閣上一盞小馬形狀的花燈吸引住了目光。
這不是上回乞巧燈會,她與皇上相遇時各自買的那一盞嗎?
憨態可掬的小馬,她想起來那日玄燁同她道,他不屬兔,他屬馬!怪她之前一直編排他是兔子!
挽月輕輕撫摸那小馬燈的頭,笑意不由自主浮現臉上。
她像想起了什麼似的,扭過頭去,指著那瓷缸,問曹寅道:「皇上什麼時候開始養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