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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燁一笑,「一則,她是她,她阿瑪是她阿瑪,孫兒不願因此遷怒;二則,最近朕也常重新思考和鰲拜之間的關係,是否對其成見太深了?畢竟朕和他昔日也有過臣子忠心、主子安心的時候。後來他權力越來越大,野心也就越來越大;而朕年歲越來越長,自然是越來越不滿足於聽他們的話、受制於人。這是我們君臣間的矛盾。
鰲拜一時難以接受,那個聽話的孩子長大了,要自己飛了不依賴他了,甚至還想讓他回到老巢待著,不服氣有,傷心也是有。當然了,他這些年被那些黨羽追捧,如同飄在雲端,久而久之真當自己是半個君主,也確實是他的問題。」
太皇太后認同之餘,也十分驚詫,沒想到她的孫兒,竟然能夠不偏不倚將這段君臣關係看得如此透徹。看來真是長大了!這令她很感欣慰,畢竟福臨曾讓她這個做額娘的傷透了心,更有挫敗感。
所幸老天沒有薄待她布木布泰,給她送來了如此懂事的玄燁。可比他那老子強多了!難道說,這裡的轉變,也是因為那個瓜爾佳氏?
玄燁想了想,同太皇太后笑道:「皇祖母,朕既然真的下定決心,將來要同她在一起。那便在此之前先處理好同她阿瑪之間的關係,不讓彼此之間心存芥蒂。」
「那你打算怎麼做呢?放過鰲拜?」
玄燁微微搖頭,輕輕笑了笑,「這不是放不放過的事兒。朕從未想過要殺鰲拜,只要他還肯忠心,也肯一步步放權,朕願意同他磨合周旋。哪怕不能一下子完全還政於朕,他都那麼大歲數了,朕這麼年輕,他總有槓不過的那一天。他兒子孫子都是庸碌之輩,起不了多大風浪。
法子麼,總是人想出來的。況且不戰而屈人之兵,這不是皇祖母一直想讓孫兒學會的麼?」
「那……倘若有一日,你發現,她並不是你想得那樣,對自己父親的野心一無所知。相反,她很可能是支持家裡的,就是為了迷惑你、利用你而到你身邊。你還會如現在這般想麼?」
玄燁微微低頭,「這朕不好假設,不能用莫須有的猜測,就去定性一個人。利用、刻意接近肯定是有吧,若說沒有,那朕也太天真不配為帝王了。但孫兒有信心,若連一個女子的心都俘獲不了,朕還怎麼收穫天下民心?她,也是朕所有子民中的一個。」
他旋即一笑,道:「難不成,朕除了皇上這一層值得利用的身份,就沒有旁的值得她喜歡的地方了?」
太皇太后亦笑了,「那哀家的孫兒必須是除了皇帝這層身份,還有才學、品貌、智勇的好少年!她若一直看不到你這些,那哀家可就要說是她的眼神兒不好了。這兩個人在一處啊,有時候不一定先發制人的會贏,有可能後發的反而能制人。這男女之間的學問呢,可不比你學的那些帝王心術要簡單容易。」
玄燁羞赧,「那是,皇祖母是過來人。您可是真正的贏家。」
「唉,這說贏不贏的按理說沒什麼意義,哀家的姐姐海蘭珠活得沒有哀家長,可她得到了太宗的情。也許在她心裡就是贏。輸贏不在於旁人定,而在於自己內心要的是什麼。若你只是想得到這個人,那就容易了,封個妃子,哀家現在想開了,不會阻止你。比起你後宮空虛,哀家現在也顧不得那人是誰了,先納了再說。
可如若你想得到的比這個多,那你自個兒好好琢磨琢磨吧。皇祖母也老了,也得學會放手,可不想做那討人嫌的霸道的鰲拜,是好是壞得讓你去趟趟。只不過皇祖母呢替你看著,假如有一日你兜不住了,皇祖母會來幫你。」
玄燁笑了,「多謝皇祖母。您放心,朕會自己處理好這些事。天上沒有平白掉下的餡兒餅,也沒有月老隨便牽的紅繩,哪有不勞而獲的道理?」
挽月,朕想得到你,所以願意往前嘗試。如若你也對這關係感到為難,朕與鰲拜之間的鬥爭是朕該考慮和解決的事,不需要你費心。那你呢,你究竟是什麼心思?
太皇太后稀罕上了:「哀家好奇了,皇帝究竟喜歡她什麼?僅僅只是美貌?」
「喜歡她……」玄燁仔細想了想,「喜歡她機靈、有趣、好壞都不遮掩。孫兒與她相處,就像水碰到了魚,暢快自在。沒她水平靜;有她水活過來了。明明認識也不不久,卻像認識了很久的老朋友。您說神不神奇?」
太皇太后來了精神,「嗯,真倒是新鮮。具體你同哀家說說!」
這時候蘇麻喇姑回來了,「您二位啊,邊吃邊說吧!燕窩銀耳蓮子羹!還有栗子酥、芡實糕。」
太皇太后叫蘇麻喇姑也坐下,「你來,聽年輕人的故事。」
蘇麻喇姑想著,是叫那個挽月的嗎?方才她從慈寧宮出去到御膳房,在門口的時候,還瞧見她與曹寅說話呢,的確是個大美人兒,盤靚條順,性子也好不扭捏。
挽月在甬道上走著,連打了幾個噴嚏,「哎呀,這深秋了當真晚上不能出來。」
曹寅提著燈,打趣她道:「就不帶是誰想你了?念叨你?」
「你別噁心我了,誰會想我呀?」挽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沒良心的,沒人惦記你?誰跑來幫你解圍?」曹寅聽不過去了。
挽月抱著手臂,搓了搓,「你說皇上呀?」她不由害羞了下,「是對我挺好的。他真是替我解圍來著?不是湊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