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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人先放你這兒,待會兒太醫院的人會來。得煩擾你了。」
蘇麻喇姑笑道:「奴婢有什麼好煩擾不煩擾的,皇上只管放心回您的乾清宮。這姑娘就交給奴婢了。」
「嗯。」蘇麻喇姑做事穩妥,玄燁自然放心,剛剛還張牙舞爪的樣子,現在像霜打的蔫了,他有些心疼也忍不住想笑。
「您的手怎麼了?」挽月聲音虛弱,迷濛的眼神中流露出擔憂之色。雖然惡寒一陣陣襲來,感覺到頭腦混沌,但剛剛在萬佛堂的情景,挽月還隱約能記起來。是剛剛扶著她的時候,被桌案上的香燭燙到了嗎?怎麼沒聽他說呢?
玄燁搖搖頭,「沒什麼事。你歇著吧,太醫一會兒就來。」
「嗯。」
兩個人望著彼此,似乎都有不舍。
待玄燁走後,挽月方覺委屈涌了上來,眼淚像斷了線似的。也不是覺得委屈,就是覺得挺難的。她要不是鰲拜的女兒該多好啊!
可若真的不是,是不是也沒有機會認識他了?
繾綣夢意中,床畔是蘇麻喇姑慈愛溫柔的照顧,「好孩子,什麼都別想了,先睡一會兒吧。明兒天就放晴了。」
第52章 夢裡
最後一場秋雨洗淨了紫禁城的塵埃,將初冬的蕭索暈染到皇城的雕樑畫棟里。角樓的鐘聲響了,懶洋洋曬著太陽的烏鴉叫了幾聲,撲稜稜地飛起盤旋在蒼穹之下。東方初升不久的那一輪太陽像滾滾的車輪,從未有一刻停止過轉動。倒映在護城河的清水中,被水紋折了又折。
巍峨矗立的太和殿漢白玉石階下,剛剛下了早朝的群臣如散了的鳥獸,三五成群地聚著聊著,不時地哈出白氣。有的抄了抄手,站在一旁,饒有興致地聽著,自己不想參與爭辯。
多日不來上朝的輔政大臣鰲拜今兒頭一天來上朝,未見到宿敵蘇克薩哈,也並未聽到任何關於其的風聲,心裡不免有幾分意外。
他早年行軍,步子總是邁得極大又快,回回班布爾善都要在後面緊趕慢趕才能追上。愛新覺羅班布爾善是努爾哈赤的孫子,輔國公塔拜的第四個兒子,正宗的皇室宗親,要論輩算得上是皇帝的親堂伯父。年輕時也會打仗,曾跟著太宗和世祖立下赫赫戰功,但始終只是個宗室三等公。若不是結交上鰲拜,連個內閣大學士都不是。
他身量不高,體型也偏胖,典型的五短身材,這些年不帶兵了,想要追上鰲拜有些吃力。
「鰲中堂!您慢著些!」
聽到身後班布爾善的聲音,鰲拜終於慢下了步伐,同他埋怨道:「怎麼每回下朝你都慢吞吞的?」
班布爾善啞然,「是您走太快好麼?我都這麼大年紀了……」
「這麼大年紀更得多走!」鰲拜背著手,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一大早沒看見蘇克薩哈那個令他糟心的老東西,他心情格外舒暢。
班布爾善不欲同他廢話別的,趕緊環顧了一下四周,確認無人貼近後,同鰲拜小聲道:「您今兒留意到皇上的右手麼?」
鰲拜不以為意,「看見了呀!纏著紗布,受傷了唄!」
班布爾善驚嘆,「對呀!您不好奇?」
鰲拜嗤笑一聲,「習武之人常受傷,有什麼稀奇的?聽說他這一兩年總喜歡和一些侍衛練拳腳。毛頭小伙子,血氣方剛的年紀,練練武功貪玩兒有什麼不好?我現在巴不得他貪玩兒!只可惜這皇上不愛美人兒,若是沉迷於後宮,不理前朝事……那咱們就大有可為了。」他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女兒,在宮裡也有些日子了,也不曉得能不能將皇帝給迷住。
看樣子不容易。不是他對女兒的相貌沒信心,而是他總覺得,玄燁那小子跟他老子先帝順治爺不一樣,不是個完全的性情中人。更不是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主兒!
班布爾善卻不像鰲拜想的那麼簡單,「你說,皇上好端端的學什麼拳腳功夫?不會想著哪一天,用來對付咱們吧?還是說,昨天宮裡有刺客?」
「哎呀!」鰲拜忍不住大笑,「班大人,你說你一天天地這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呢?」
「鰲大人,我這不也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嘛!您別瞧近日風平浪靜,皇上也不與您叫板了。可兵法有雲,以靜制動。動不可怕,靜才可怕。這才叫人猜不透背後的謀劃,以及下一步的動作。」
鰲拜沒好氣問:「那你打探出什麼了?」
班布爾善眼珠轉轉,「我聽禮部傳出來的可靠消息,科爾沁部的格朗滿達可汗,要離京了。是帶著大妃和女兒一起回去的。皇上還要親封其為親王,加賜城池、黃金、牛羊馬車,更指定了他的兒子為下一任部落繼任者。原本滿達可汗那幾個兄弟對他不服,這樣一來,不服也得服了。」
這倒是個新鮮事!
「滿達?他不是沒來多久麼?我早聽說他帶了個公主過來,八成是想和親。這科爾沁的博爾濟吉特氏與愛新覺羅家聯姻,也不是頭一回了,出過三四個皇后。當年太皇太后讓皇帝娶了赫舍里氏,科爾沁那邊很不高興呢。怎會錯過這個機會?」
班布爾善見終於戳到了點子,兩手一攤道:「這不就是稀奇怪事麼?」
鰲拜皺了皺眉,「那只能是皇上和太皇太后的意思,擺明了不願意娶人家的女兒。這才灰溜溜地走人,為了安撫,又給了很多賞賜。而加封親王又指定繼承人,才是直接遂了滿達的心愿,也無所謂嫁不嫁女兒了。科爾沁和皇室依舊關係緊密,且沒有嫁過來的女子作為掣肘。皇帝想得很深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