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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到挽月,溫哲細眉上挑,「小姑奶奶,你就穿這個?」還只梳了個雀尾頭。
「咱又不是去打群架,瞧您打扮得,不曉得還以為是去哪個胡同逮我大哥跟哪個外室呢。」
溫哲微微動了動肩,「輸人不輸陣,呸!就輸不了!看奶奶我今兒不打得那姓宋的滿地找牙!敢算計到我頭上來!」
聽她罵罵咧咧,挽月在心裡嘆息,說到底還是自己有貪念,不然宋鑫再怎麼樣挖坑,也不會跳不是?這家裡雖說只有納穆福一個兒子,可鰲拜卻是有兩個兄弟的,卓布泰和穆里瑪。那她這兩位叔叔家也都靠著大哥,鰲拜重兄弟情義,雖說分了家,產業上很多錢財沒對他們短過。至今很多開銷都是走的公中帳目,所以昨夜溫哲才會對宋鑫私底下不走帳面單給她的銀子心動。
「不打架啊?那你讓我叫上人?」
「人呢?」
溫哲指指門外,「車老六早就把轎子安排好了,叫的都是身強力壯的護衛,好幾個都是以前在兵營里出來的練家子。」旋即壓低聲音靠近挽月耳語,「也按你說的,找了錢莊外放印子的人,從江湖上喊了幾個專門幹這個的人,都是用過的,可靠的,你儘管放心用。」
挽月淡淡笑笑,「那咱走吧!分頭行動,我去帽兒胡同;大嫂去菸袋斜街那邊風箏胡同十一戶宋宅。」
溫哲打量著她這小身子骨,憂心她年紀小,被那些黑心鬼給糊弄了,「你一人行不行啊?要不我讓達福陪著?」
「不用了!他在,我束手束腳的。」挽月不以為意,沖溫哲擺擺手,徑直走向了轎子。
還以為起得很早,過小巷子穿街市當中,吆喝聲叫賣聲絡繹不絕。不時地有豆汁兒又香又酸臭的味道、油餅的味道往鼻子裡鑽,不時地有商販推著車載著新鮮從城外運過來的蔬菜。
挽月掀起轎窗上的帘子,看北京城的早市。
熱炕頭上吃著饅頭、餑餑,這是多數人家尋常又安寧的一天伊始。帽兒胡同里一戶不起眼的宅院,門頭兩邊各掛著一隻燈籠,燈籠上什麼也沒寫。不像有點富裕的人家,高低也要在燈籠上寫上姓。
「二小姐,到了就這兒!」
轎夫壓轎子,挽月從裡頭下來。她抬頭望去,這門頭和院牆同官宦人家比自然不算高,大門也有年頭了,門環生了鏽。
溫哲帶著的為首的人是連夜從她娘家找來的,叫果錫楚喀,挽月特意問了阿林嬤嬤,在滿語了這名字是可愛的意思。
挽月目測這人比她要高兩個頭,虎背熊腰,凶神惡煞,眼如銅鈴,尤其是滿臉的絡腮鬍子。跟他一比,她阿瑪鰲拜長相都算眉清目秀了。不知道當年給他起名的爹娘看到他如今長成這樣大隻心裡怎麼想。
她溫柔沖那人笑笑,「果爺,今兒要辛苦您了。」
「二小姐客氣了!都是自己人!」果錫開始狂拍大門,那手就跟鐵鍬似的,可憐的木門被就年久失修,被晃得門環都發顫。
「開門開門!不開門踹了!呵呸!」果錫朝後退了一步,朝兩手掌心分別吐了口唾沫,用力這麼連撞帶揣,竟然破門而入。
這時,門裡的人才應聲跑出來。跑先的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嘴唇上面剛有稀稀拉拉的鬍子,穿得倒是不差,身後聞聲跟著跑出來的婦人就樸素多了,約莫三十來歲,容長臉,黃黃的,清湯寡面不施粉黛,一身半新不舊的蘇綢旗袍,還不是當下時興的花樣。
「你們是什麼人?膽敢擅闖別人家宅院!」少年擋在母親面前,但看得出來他自己也很害怕地在發顫,母子倆手足無措,慌張地望著這些不速之客。
果錫不知從哪搬來一把太師椅,挽月大搖大擺進門,端端正正坐了上去。「找自己家奴,要回點屬於我的東西。」
家奴?少年懵懂,婦人卻明白過來,尤其是看這夥人的架勢以及端坐太師椅上年輕小姐的穿戴,趕忙攔住要衝上去理論的兒子,怯生生地試探道:「您是鰲中堂家的貴人吧?」
挽月微微笑笑,「呦,不錯嘛,宋夫人比宋老爺高強,好歹還沒忘本。」
果然是!知道了對方底細,婦人頓時心裡發憷起來,「貴人折煞我了,我娘家姓梁,哪裡敢擔一句夫人?」
「呦,您謙虛了不是?宋掌柜在城西風箏胡同都買了倆大宅子了,有一個不比我們家舊宅小多少。您說夠不夠老爺?」挽月環顧四周,「您同小少爺倒是住得很節儉哪!」
梁氏聲音中微微帶了顫意,「您說什麼呢?民婦聽不明白。」
挽月不跟她兜圈子了,理了一下衣擺,抬了下腿,淡淡抬眸道:「宋鑫這些年從我們家黑了不少銀子走,記的帳在哪裡?」
梁氏隱隱已經有汗珠滴衣領間,勉強裝出一絲笑臉,「我是個婦道人家,只知道相夫教子,外頭的事那都是我丈夫一人在管。我什麼都不知道。」
她攬住兒子低著頭,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這時屋裡頭傳來顫顫巍巍的哼呦聲「來……來人……二他媳婦兒?大早上的死哪兒去了?是不是想勾搭哪個野男人?還不快進來伺候我!」
難聽的話時不時傳出來,梁氏雖有一絲厭煩,但並不難堪,顯然已經對這種責罵習以為常了。她瞥了屋裡一眼,近乎哀求地看向挽月,「貴人小姐,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還得照顧婆婆和孩子,您也聽到了,我這……」說著,木然的臉上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