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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月想不明白。
「在南苑的時候,多謝吳少爺贈與那兩枚盛有藥草的荷包。才讓我和婢女能夠避免了林間蚊蟲的侵擾,我們這些姑娘家可最怕這些東西了。」她莞爾一笑,同吳世璠言謝,刻意並未提及自己將此物送給了馬齊和阿瑪鰲拜。
吳世璠也並未有疑,頷首笑了聲,說:「這有何值得言謝?你一向維護靈珊,聽靈珊說,你與她已成閨中密友。若是需要,隨時都可與我言說。」他突然頓了頓,笑著搖了搖頭,繼而接著道:「我都忘了,如今深秋即將入冬,這是皇宮不是南苑,驅蚊蟲的草藥包姑娘是需不上了。改日我讓靈珊給你轉交,送你兩個提神醒腦的吧。」
挽月抿唇,「如此便多謝吳二少爺了。」
忽然,她發覺在不遠處的花木間,假山石頭後面,似乎都有人影在朝這裡窺探似的。這裡是皇宮,難不成是皇上或者太皇太后的人在監視她的行蹤?
這讓她心生警惕,更為不愉。
卻見吳世璠也微微半回首,繼而語氣稀鬆平常地同她道:「挽月姑娘莫見怪,這些人都是留意我的,與你並無關係。」
「留意你?」挽月大為驚詫並不解道。
吳世璠嘴角勾起一抹清淺的笑意,「是啊,留意我。都是鑾儀衛,『老朋友』了,我和父親、哥哥隨時都可出入皇宮,不過也隨處可見這些探頭探腦的人。都習慣了。讓挽月姑娘見笑了,沒嚇到你吧?」
嚇是沒嚇到,驚到是驚到了。挽月的確沒有料到,皇上對作為質子的吳應熊一家竟然一直派鑾儀衛提防著。
如若這樣,上回的藥包要真是吳世璠作梗,恐怕早就被鑾儀衛給查了出來。也不會容他好好待到今天。
想想吳靈珊的處境,也的確令人同情。若非父親是吳應熊,好端端的長公主之女,父親便是京中隨便一個京官,也不至於身份尷尬至此,連蒙古來的公主也能隨意輕踐。
但她也僅僅只是惋惜一句罷了,自己尚且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哪裡還有心思心疼旁的人?
便也只是禮貌一答,「宮中人人身不由己,又何來嚇到一說?」
吳世璠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說,倒是有些微驚訝,轉而一笑,「挽月姑娘好心態,怪不得我見你怡然從容,與宮中其他人的匆匆都不同。」
「吳二公子何嘗不是如此?每每遇上您,總是有股子藥香。上回聽您的琴音,很有幾分世外之人的高潔。」
吳世璠半無奈半慨嘆,垂眸莞爾:「我這些年痴迷藥理,一心只想多撐著活幾年,這也算是我唯一的盼頭了。」
挽月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也不免心生幾分感慨,「日子總是要有盼頭的。興許堅持,就能成呢?」
吳世璠淺淺一笑,頷首算是贊同。
二人並未再過多攀談,不過寒暄兩句後,各自便禮貌離去。
回到昭仁殿,今日下午的課已經授完了。還好不是徐乾學大人講學,來的是為教琴的先生。
她不擅長彈琴,也不是很喜歡,如若教棋,倒是勉強可以聽上一二。
見她遲遲才歸,教琴的先生難免有些不滿。但一則叫她出去的是乾清宮的人,二則她是鰲拜家千金,他便是再清高自傲,也沒有幾個膽子敢明面上教訓。
挽月躬身,向琴先生致歉,也是做全了禮數。
只是其他伴讀女學生看她的神情都有些古怪,大抵是看見曹寅今日兩次過來找她,曹寅是皇帝身邊的貼身侍衛,那便必然是替皇上而來。下午又去了那麼長的時間,任誰都會想多。可誰叫人家生得模樣好,又托生在那樣一個權臣之家裡?羨慕不來!
從挽月一進殿,塔娜便用忿忿的眼神目不轉睛盯著她,仿佛她去做了什麼十惡不赦之事。奈何上午皇上剛派曹寅過來敲打,晌午回去後,她又被額吉說了一通。這會兒只好按捺住性子,催促女使快些收拾好東西,一刻也不想多留。
挽月倒壓根沒有把這人放在眼裡,只逕自回到自己的座位。她本來就沒打算掩飾自己想接近皇上,大家都是差不多目的進宮的,有什麼好裝?
淑寧郡主探過來,關切地問道:「可是因為早晨的事情,皇上為難你了?都是我不好,本來身份就尷尬,自己性子又軟,還平白連累你替我出頭。我去同表哥說說吧!」
挽月揚起臉,對吳靈珊笑道:「沒有的事,皇上尋我是問我家事。」
「啊?是鰲拜大人的事?」吳靈珊說出口後,便也沒有多問。她雖不諳世事,但多少也聽說過挽月的阿瑪鰲拜,雖是輔政大臣中權勢滔天的一位,卻與皇上關係不睦。京中儘是關於他囂張跋扈、擅權自專的傳聞。
「我方才在御花園中遇見郡主您的二哥哥了。」
「二哥今日在宮中嗎?」吳靈珊倒是驚喜。
挽月淺笑,點了點頭。
「他都同你說了些什麼?」
「他讓我不要隨意摘宮中過了晌午的木芙蓉,說花瓣汁液若一不小心弄到傷口,不容易癒合。還說若我需要,回頭讓你轉交我兩包提神醒腦的藥包。」
靈珊輕輕抿嘴一笑,「我二哥哥就是喜歡擺弄他那些草藥。」卻也忍不住慨嘆,「可他這一輩子也就這些可指望了。」
挽月將琴收好,也不由莞爾,「有指望總比沒指望的好。」
吳靈珊拉了拉挽月的手,「今晚你到我宮中用膳吧,我吩咐御膳房給你準備你愛吃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