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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章太醫說皇后氣血兩虧,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寒症,恐難生養。若是強行孕育,恐怕……」蘇麻拉姑頓了頓,猶豫著還是說出了口,「易有難產之相。」
太皇太后嘆了口氣,睜開了眼睛,打發宮女下去,「可孕育皇嗣是大事,這麼幾年了,宮裡一直未曾選秀,也不曾提拔其他妃嬪女子,對皇后已然是照顧有加了。呵呵,不過玄燁這小子做的也不厚道,去皇后宮裡的次數屈指可數,聽敬事房說,去了也多半是說說話。」
蘇麻拉姑笑道:「皇上勤勉,心思都放在國事上了。」
太皇太后了解自己孫子,「哀家看,他是早對這樁婚事不滿意,但又感念索尼一家的恩情,所以既不與赫舍里氏親近,也不納別的妃子,是感激大於情意。老拿自己尚未親政說事,說鰲拜未除、三藩有亂,不想思量兒女情長。」宮裡已經出過一個和尚了,再不能出第二個。「他成日裡都和誰混在一起?」
「曹寅、納蘭容若、佟國維大人家的葉克蘇少爺,還有圖海。」蘇麻拉姑欲言又止,終究是咽了下去。太皇太后對她多有了解,「你什麼時候也開始對哀家耍心眼了?咱倆是什麼關係?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蘇麻拉姑終於開口道:「奴婢聽說,京城也有八旗子弟時興……時興男風的,聽說那曹寅好看戲,會寫戲文兒,別是……」
「別是皇上中意他了?」太皇太后接話道。
蘇嘛拉姑怔怔又害臊似的點了點頭。
「哀家看你是真的想多了!宮裡說到底是女人太少了。」太皇太后想起一個人來,喃喃道:「一提起這個,病怏怏的還挺多的。恪純家的女兒靈珊許久不曾進宮了吧?」
蘇麻拉姑錯愕,「您不會是想把淑寧郡主許給皇上後宮裡吧?那可真不是個好人選!且不說她父親是吳應熊、祖父是平西王,便是這位小主子,也是個病怏怏的身子,恐怕還不如皇后娘娘呢!」
太皇太后「嘖」了一聲,嗔了她一眼,「你怎麼越來越糊塗了!哀家怎會讓玄燁娶吳三桂的孫女?吳應熊留在京城,本就是個質子,娶他的女兒豈不是養虎為患?哀家是說,靈珊也大了,哀家這兩年越發寂寥,也想宮裡多幾個孩子熱鬧熱鬧。不妨把靈珊和世璠都接進來,再給郡主在京中挑幾個伴讀。」
蘇麻拉姑恍然大悟,笑道:「還是您有主意!」
第17章 夢魘
雪霽天晴,暖陽耀眼得不真實,照耀在波光粼粼的鏡湖面上。挽月坐在水榭上,有些晃神。
「小姑姑!」樂薇穿著一身大紅色的棉袍,披著瑩白一水色雪兔毛斗篷,欣然向這邊跑來,旗頭上戴著紅瑪瑙海棠珠花,插著一支蝴蝶流蘇金簪,宛若純真歡快的小鹿。
挽月眸底皆是笑意,這丫頭總是那麼喜歡大紅色。不過樂薇皮膚白皙,穿紅色最好看。
轉眼間樂薇已經到了她跟前,「小姑姑!我好不好看?」
「好看!」挽月輕輕撫摸了下樂薇旗頭上垂下來的金珠流蘇。樂薇的笑容忽然僵在臉上,變得悲切起來,「小姑姑,我要嫁人了!這是我的嫁衣。」
挽月大驚失色,「嫁人?嫁給誰?什麼時候的事?」
樂薇木然地搖了搖頭,怔怔地站了起來,「要嫁去很遠,黃草莽原,他們要把我嫁去蒙古。」
那抹紅一瞬間消失在湖水的金光里,挽月失聲尖叫起來,「樂薇!」卻什麼也沒抓住。她揉了揉眼睛,這是夢還是真的?
「月兒。」帶著爽朗笑聲的呼喚從背後傳來,是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富察馬齊。他手裡舉著一把洋**,閉著一隻眼睛,瞄準前方,「嘣!啪啪!哈哈哈!月兒,這是我從洋人那裡弄來的洋槍,送你防身吧!今兒是你十六歲生辰哦,可不許哭鼻子。」
馬齊?挽月喃喃道,不真實!這是夢吧!
「阿瑪的月兒長大了!你想要什麼,阿瑪都給你!」鰲拜身穿紫紅色蟒袍,立在挽月身前。看到蟒袍上的五爪龍,挽月惶恐至極,忙上前拉住鰲拜,低聲勸道:「阿瑪!您僭越了!」
鰲拜卻惱怒地一把甩開她的手,「什麼僭越?這龍椅康熙能坐,為何我不能坐?待阿瑪做了皇帝,你可就是公主了。」
「阿瑪我不想做公主!月兒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挽月哭喊著,鰲拜身後的納穆福、溫哲、達福、敏鳶還有南星、忍冬的一張張臉漸漸變得模糊。只剩下一聲聲驚悚地輕喚「月兒」,挽月站在庭院中央,拼命地捂上了耳朵。
「挽月姑娘。」這一聲呼喚卻和旁人都不一樣,溫柔繾綣,將她從恐懼中輕而易舉拽了出來。周遭人的面容都是模糊的,唯有眼前這個身穿明黃龍紋常服、玄色貂皮披風的人面目漸漸清晰,鼻若懸膽、劍眉星目,他的身量那樣高,站在那裡不說話就很威儀。
「龍……三公子?」
他輕笑,「朕告訴過你,朕叫愛新覺羅玄燁啊!你過來!」
挽月猶豫,立在庭院中央,與他之間隔著九曲橋。
她久久未移動,玄燁的目光清冷,動了動嘴唇,「葉克蘇,放箭!」
「不!」挽月向前奔去,九曲橋消失不見,墜入鏡湖的水淵。
「小姐!小姐?」耳畔是瑞雪輕輕的呼喚,「您做噩夢啦?」
挽月醒來,瑞雪給她身後遞了一隻百福迎枕,她才發現寢衣竟都濕透了。做的什麼夢?真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