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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倆姐妹竟然不約而同,都穿了最灰頭土臉的顏色。一個穿了一身青驪色福紋氅衣,一個穿了一條檀色暗紋旗袍。溫哲覺得腦瓜仁里一根筋跳著疼。
她直接走了過去,一手揪住兩小姑子一條胳膊,「合著我忙活大半月,給你們選的那麼多件好看的衣裳,你們一件都不穿?打扮成這樣是要上寺廟進香啊還是等著出家?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家去倆嬤嬤呢!都回去,現在就給我換了!」
挽月討好地笑笑,「大嫂,我不用換了,穿這身挺好的。一點也不老氣,襯得我皮膚多白呀!」灰頭土臉朝人堆里一坐,多麼好的掩護色啊!
「好什麼呀?乾脆得了!我再給你一面紗!」
「那敢情兒好啊!」
溫哲沒好氣地將挽月往門裡推,「去去去,現在就去換,我讓馬車等著你們。阿林給她穿那身丁香紫的,費了老鼻子勁讓玲瓏繡房的芸娘師傅做了這一身給我們家,佟佳氏的大小姐都沒撈著呢!」
見挽月被推回去「回爐再造」了,敏鳶站在原地,摸了摸鬢角淡淡道:「她一大姑娘,是得打扮鮮亮點兒。我不用吧?我都嫁了兩回了。」
溫哲毫不留情地將敏鳶也往門裡拉了一把,「阿瑪說了,尤其是你,不許穿得喪氣,賀壽得有賀壽的樣子。本來就不愛笑,拉著個臉,再不穿得鮮亮點,旁人以為你和離後,成天以淚洗面日子不好過呢!」
「他真這麼說?」敏鳶一副不大相信的樣子。溫哲才不管這些,一起趕回去重新打扮了拉倒。
待兩個小姑子重新出現的時候,溫哲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像話嘛!」
三日前已出伏,雖還熱著,蟬鳴聲不絕於耳,卻是天高雲淡,清風拂去暑氣。馬車不緊不慢地從東堂子胡同出來,往燈市口大街去。北京城的房舍都是方方正正、高牆灰瓦,除了那紅牆金瓦的紫禁城,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卻依然給人以莊嚴肅穆感。
戴著瓜皮小帽的趕車夫、路上行走著的長袍馬褂的人,這裡的街市、胡同太有煙火氣息。挽月悄悄掀起車簾,好奇地往外打量。從未有過自己也是這裡一份子的感覺,今天陡然有了。
旁邊坐著的阿林嬤嬤同南星、瑞雪她們說笑,挽月放下車簾,陡然間升起一種莫名悲愴:車輪滾滾來,在這座滿是故事的老城裡,自己也會成為故事的一部分。
「二小姐,咱們到嘍!」車老六從馬車上跳下來。
原來佟國維家和鰲拜宅離得不遠嘛!
一下馬車,挽月頓時驚了一驚,好傢夥!華麗的馬車全都在門口排成了隊,擠得密密麻麻。
「二小姐您小心嘞!」車老六一邊驅趕旁邊的人,「朝旁邊挪挪去!」
對方也不客氣,「我們兵部尚書府的!」
車老六瞪圓了眼睛,氣粗得比腰都粗,「睜大你狗眼看清楚,我們鰲拜家的!」
「哎呦呦,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挽月看了眼車老六,輕聲吩咐道:「擠一擠就行了,不必爭執。兵部尚書同我阿瑪都是在朝同僚,莫要因此傷了情分。」
「是是。」車老六趕忙點頭應道。
待挽月下馬車走後,方才兵部尚書府的馬車夫抄了抄手,同車老六白話道:「這女菩薩誰呀?」
車老六沒好氣白他一眼,「我們府上二小姐,我跟你說得著麼?」
「哎呦喂!真漂亮!心腸也好!」
鰲拜家的人在門口集合了,才一起進去。鰲拜走在最前面,他一到,佟國維家門口所有人態度都不一樣了。
佟國維沖鰲拜拱拱手,「哎呦,中堂大人親自過來,我先替額娘謝謝您了!您快裡面請!」
「國舅說的哪裡話?您才是真正的皇親國戚,我們做臣子的理應給老夫人賀壽。」
「您是國之棟樑、朝臣表率!皇上真正倚重的人……」
挽月跟在後面,當一個微笑的背景板,聽著前方的商業互吹,這裡頭有多少真心估計含量不足百分之一。畢竟在佟國維眼中,鰲拜是最有可能和野心推翻他外甥的人,心裡只怕已經罵了很多遍了。
她只管跟在溫哲的後面,今天她打算全程扮演精緻的啞巴。
「小姑姑,你是不是不喜歡這種宴席?」樂薇悄悄地同挽月耳語。
挽月見她今兒的打扮很是明艷動人,海棠紅撒金暗紋旗袍、團雲紋滾邊,旗頭上簪了一朵紅玉雕琢的杜鵑花,更襯得少女嬌俏活潑。樂薇今年十五,溫哲對她的婚事很上心。如果不嫁給阿里琨,像這種京城貴族匯聚的場面,用來相親最合適不過了。
她抿嘴笑笑,也對其小聲道:「是的,我得想個法子脫身才是,回頭你也幫幫我。」
樂薇不解,「我怎麼幫你呀?」
挽月輕輕扇了扇團扇,笑而不語,心裡道:當然是讓火力集中到你身上。
樂薇輕笑,「你不用擔心見著那些人說什麼。要擔心沒話找話的是她們,不是你。待會兒啊,你瞧著吧,她們會拼了命的巴結你的。哪怕你一言不發,只管微笑,人家只會覺得你高不可攀。」
這倒讓挽月意想不到了。原來社恐從來不是性格的問題,而是身份的不對等。
溫哲一行一出現,各路先到的貴婦便紛紛朝這邊瞧了過來。溫哲和樂薇她們是不陌生的,都是最愛參加、張羅各種宴席的人,可她身後的兩位,才是著實叫所有人都驚了一驚。有人認了出來其中一個,便更驚愕了,紛紛竊竊私語,「那不是鰲拜大人家的千金敏鳶小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