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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麻喇姑?」
蘇麻喇姑湊到太皇太后耳邊,說了幾句,太皇太后蹙眉,「竟有這樣的事?你怎麼不早告訴哀家?欺負哀家待在這慈寧宮裡成日裡侍弄花草,就如聾了瞎了一般嗎?」
「是奴婢的錯。奴婢也是怕您動氣,那鰲拜……」
太皇太后果真動氣,動了動手中的龍頭杖,「把瓜爾佳氏叫來,罰她到萬佛堂跪著思過。沒有哀家允許,誰都不許替她求情!就算鰲拜來了,也不許!」
「是。」
吉雅心裡清楚,這也就是做給他們看的,不過也算全了塔娜的顏面,倒也不奢求什麼了。便也不多言語,同太皇太后笑笑。
「唉,這個鰲拜你是不知,他女兒尚且如此,本人就更囂張跋扈。有時候,連哀家和皇上……都要忍耐。哀家和皇上也需要科爾沁的支持。還是讓孩子受了委屈,哀家就給孩子添萬兩黃金與牛馬千匹,擱在她將來的嫁妝里吧!」說著又從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一串珠子,「這珠子呀,是哀家與太宗成婚的時候,他親自與哀家戴上的,哀家就送給塔娜了。」
吉雅趕忙起身,「太皇太后!使不得呀!」
「拿著!拿著!」
萬佛堂里佛音裊裊,檀香冉冉,金身的佛慈眉善目俯視著蓮花座前跪著的少女。
宮人給燭火添完燈油後,便紛紛退出了佛堂,只留下她一個人。
外頭不知什麼時候飄起了雨,寒風透過窗欞的雕花間,吹得燭火直晃動。佛堂靜謐,唯有風聲和雨聲仿佛是低低的梵音吟唱。
挽月微微合上眼睛,在心中虔誠地念著。
門口撐著傘的婦人悄悄看了看,不由有些心疼,輕輕地將門合了合,待走出了幾步之後,方對宮人吩咐道:「都幾月份了?還不趕緊把佛堂的門帘換成棉的!」
「奴婢這就去辦!」
蘇麻喇姑搖了搖頭,逕自回了慈寧宮。
「你去佛堂了?帶來一身檀香味兒。」太皇太后正戴著她那玳瑁的老花鏡看著書冊。
「嗯。」蘇麻喇姑點點頭,「外頭下雨了,怪冷的。奴婢讓宮人給萬佛堂換個棉帘子,沒眼力的東西,還要奴婢提醒才去做!」
太皇太后心知她生氣的地方,不由笑了笑,「你呀,是替玄燁心疼那個丫頭了吧?」
蘇麻喇姑沒有否認,反倒生起了太皇太后的氣,「您要做給科爾沁的人看,意思一下就行了。何必動真格兒的!那穿堂風多冷呀!」
太皇太后頭也不抬地道:「人家倆人兒,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一個呢,故意使之成為眾矢之的;一個呢,明明知道,還願意替他去激塔娜動怒。不論怎麼說,塔娜也是哀家科爾沁的娘家人。他們倒好,合起伙兒來算計,為的就是讓滿達他們主動提出離開。你說他們倆多可惡?罰她呀,不屈!」
「那……那壞主意也是皇上起的頭兒。小姑娘身子弱,若是跪壞了,皇上不該心疼了麼?」
「誰的人,誰心疼!跟哀家沒關係!你呀,少操心!坐下坐下,來陪哀家看看這個!」太皇太后沖蘇麻喇姑招招手,「不要摻和年輕人的事兒,一會兒有人比你更沉不住氣。」
第51章 懷抱
雨還在下著,從晌午開始就沒斷過。佛堂外的天色從陰暗的灰白漸漸轉為深黑。一簾雨幕將這裡隔成一座孤島,連白日裡那些灑掃的宮人此時都不知去了什麼地方。
佛堂大殿被就空蕩,這會兒四下里無人,仰臉入目的便是一面牆那麼高的金身佛像,挽月忍不住摸了摸胳膊,白皙的皮子上已經起了一層小點,也不知是給冷的,還是瘮的。
她打小兒就怵各類寺廟、道觀,有人陪著一起進去還好,一個人的時候就會無端對裡頭巍峨矗立的各種神佛像心生敬畏,甚至是恐懼。在民間有一種說法,若見佛像則心生怖意,皆因此人心有前世未了的業障,心不寧,才會恐慌。
業不業障的她不知,她只知道再跪下去,她這腰得折了、膝蓋也得廢了。
殺千刀的愛新覺羅玄燁,利用了她,還害得她在這兒吃苦受罪,人家連個面兒都不露!當真是帝王無情、男人無心!
挽月左顧右盼,確信此時並無宮人窺視,兩手撐著蒲團,輕輕地抬起了腿想要活動活動筋骨。「啊!哎呦呦!」還未離開蒲團一尺,腿便不由自主地又落了下去。方才不動還好,已然麻木。這會兒剛挪動了動,更覺腿間有無數蟲蟻啃噬,酸麻疼脹;又如在雪地里凍了一宿一般,仿佛已不是自己的雙腿。
她索性放棄了掙扎,也不顧什麼儀態了,就只弓著身子彎著腰,雙手合十跪拜在佛前,喃喃地念念有詞:「求佛祖保佑,雨停了、風停了、暖和一點;求佛祖保佑太皇太后開恩,放我回去;求佛祖保佑……如若挽月所求佛祖不願應,那便再求佛祖,我不好過,那個人也別好過。」我哪兒疼,那個人也哪兒疼。
也不知是不是佛祖聽見了面前這個小姑娘的「虔誠禱告」,香案前的燭火猛地晃了晃,火苗一瞬間似帶著慍怒不滿,繼而又恢復平靜。
夜風一絲一毫沒有要憐香惜玉的意思,隔著門板發出聲聲嗚咽。
顧問行站在乾清宮廊下,抬首望了望天,自言自語道:「明兒立冬啊!往後天兒就更冷嘍!」
三福和四喜都站在門口,「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