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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月將自己所知,一五一十同鰲拜說了,果然鰲拜聽罷也大驚,氣憤地一拳捶在椅背上,咬牙切齒道:「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宋鑫這個狗東西,錢都讓他中飽私囊了,壟斷絲織生意又哄抬高價的黑鍋倒是叫老夫給背了!我去宰了他!」
挽月知道自己父親是個急性子,於是便開口勸道:「您先稍安勿躁,切勿打草驚蛇。女兒替您料理這個事兒?」
「噢?這麼大的事情,你真能料理得了?」鰲拜還是有些不信的,雖說剛才聽了她那番話,已然刮目相看,但畢竟缺乏實戰經驗。
挽月抿嘴一笑,「您不是說宮裡兇險麼?我也當經經事了,就當練練手。」
轉眼九月,滿庭院的丹桂飄香四溢,馥郁得讓人心醉神怡。
內務府的郡主伴讀待選臨近,挽月也收到了來自太倉舅舅王時敏回的書信。
「南方血月教鬧事近年來頻頻,但都小打小鬧,官府出馬,歹人當即抱頭鼠竄。生絲價格……」挽月喃喃念道。
看來她猜想得沒錯,只怕這些都是血月教同江南官場某些官員的勾結,用血月教鬧事,讓民眾三五不時地心驚。先是低價收生絲,或通過富戶從小販手中收布料,再經織造府過一手,高價賣出,待進到京城裡來,價格更是翻倍。
明面上的成本是從江南進來的高價,可假若是按低價從江南販來的呢?這裡的利潤可就大了!江南官場她並無認得的人,鞭長莫及,自然也拿不到那麼低的價兒,那京城會不會有人能拿到?
都說京城大半大店的布料生意皆被鰲拜家所掌控,可單看這帳目流水,近三年較往年是少多了。溫哲太忙碌,雅琪又不擅長理家。家裡產業太多花錢也沒數,反正外面大小商戶都一致認為進價高,她不信所有人真會老老實實南地給什麼進價、就按那個價進貨!
「忍冬!套馬車,隨我出去一趟。」
挽月換了身利落的海棠紅纏枝玫瑰紋旗袍,南星怕天涼給她加了個銀白偏襟坎肩。
馬車直奔安定門附近,行了也不遠,便在一處院子外停下了。忍冬隨著小姐下車,來的時候小姐並未說去誰家,抬眼一看,看門頭並不大,連個牌匾都沒有,是個小門小戶。
門倒是大開著,門房的人是個看起來很精壯的護院,見竟然是位姑娘家,不由驚訝:「您……走錯地兒了吧?」
挽月甩了下帕子,「沒走錯,這兒不是鑾儀衛指揮使葉克蘇大人家嗎?他不在?」
「他……應該在。」護院瞠目結舌,這麼多年了,門口連只鳥兒都不敢多逗留,除了佟家那邊的家裡人,幾乎沒什麼人來宅邸,更不用說這麼好看的姑娘了,一看這氣度就是大戶人家的!
護院丟了掃帚,趕忙道:「勞駕您等會兒,我這就去通報!」
忍冬忍不住道:「小姐,這人家好沒禮貌,連待客的人和地兒都沒有。是哪位大人家啊?您同他家小姐認識?」
挽月用帕子摁了摁臉頰上一點點汗珠,「這宅子主人若是想查,連你昨兒吃了幾塊糕,是什麼色兒的、圓的還是扁的,甜的還是酸的,都能給你一一列出來,誰想跟他玩兒?」
忍冬咂舌,忽而想起來,這不就是那天在光華寺遇到的那位大人。的的確確是個冷麵郎君。
挽月心道:滿京城也就這個光棍兒沒成家便在外面置辦了宅子和父母分住,估計是為了方便辦案,畢竟鑾儀衛神出鬼沒,對皇帝隨叫隨到。
護院回稟的時候,葉克蘇剛從地牢里出來,裡面關著人,鬼哭狼嚎的,天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睛,「你說誰?」
護院一愣,媽呀,光顧著驚訝,我給忘問了!這不是找死麼?
「她……她沒說,長得特別好看,穿得也好。」護院結結巴巴,忽然想起來,「哦,那馬車是一品大員的規格形制。」
一品大員?那範圍就少了,葉克蘇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別是那個女子吧?不知怎麼的,他看見那個女子就不太自在,甚至有些厭惡。
主子爺那天同他說了想法,是要以此女將來拿捏鰲拜。可他怎麼反倒隱隱替主子爺擔心:說不準最後誰被誰拿住呢?
就像那天在什剎海廟會街上,到底誰是魚誰是網?那可不見得!
葉克蘇將鞭子扔給護院,「打盆水到會客廳,我洗手。」
說罷自己便徑直走了過去。
葉克蘇家沒什麼伺候的婢女,攏共幾個小廝,兩個僕婦灑掃縫補,接挽月進來的是府里管家,老頭看到她喜得眉開眼笑,還以為自家少爺千年鐵樹終於開花了。
見葉克蘇走進來,衣服上手上還沾著血,管家哀嘆:您倒是換件衣裳來啊!
果然,葉克蘇一進門,挽月便不由自主用帕子遮住口鼻,嫌惡對方那一身的煞氣血腥味。
還真是她!
小廝端了水盆來,葉克蘇旁若無人洗了洗手上的血跡,「抱歉,剛剛審犯人用刑時濺的。」
忍冬聞到血腥味兒又駭然又想吐,明明長得還行,怎麼跟地獄裡的閻羅似的?
挽月心道:這是嚇唬她呢?把帕子從面上移走,輕笑道:「私設刑堂犯法吧?」
葉克蘇也歪歪頭坐下,「我審的家奴。」
切!他說家奴就家奴?怪不得鑾儀衛名聲那麼臭,堪比前朝錦衣衛,如今不少大臣上奏求請皇上裁撤削弱此機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