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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老師總會跟小孩兒說平等啊、未來啊、夢想啊,被家裡寵愛的男孩子是無法理解這種東西的,直到他們與人性中的惡進行第一次交鋒。
青年理解不了的事情,在看見四叔四嬸變成一塊塊時,被迫理解什麼叫「吃人的社會」、「吃人的村莊」,他沒有湛傑那樣的學識跟膽量,希望湛傑帶他走。
湛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搖搖頭:「你走不了的,你在這裡,你是大伯的兒子,你走了,他還認不認你呢?」
不聰明的青年在那一刻居然明白了湛傑言外之意——他那天晚上出門,別人沒看見,不代表他父親跟大哥不知道,在村子裡一天,他是受寵的小兒子、小弟,離開村子,他就是沒用的陌生人,為什麼還要替他隱瞞?
所以那一天,湛傑獨自一人背著行囊離開,再沒回來,青年也畏畏縮縮地留在了大哥家中,不敢去四叔家的房子看一眼,只知道,後來村里人瓜分了四叔家的一切,原本熱鬧的一個家,現在荒涼得連雞都不願意去散步。
郁久霏跟著嘆了口氣:「人走了是這樣的,房子得有人住才有人氣,不然很快就荒敗下來,那後來,是不是就開始發生村里人失蹤的事了?」
按照時間順序來說,第二年就該出事了,三年前,就是乘務員代替文憶吊死那一年。
青年點點頭:「是,我按照堂哥的話小心在村里繼續生活,不過因為四叔的事,我不太敢跟爹接觸,他脾氣不好,會打人,我很小的時候,他不知道什麼原因打了我媽一次,我媽就死了,接著挨打的就是我們三兄弟,說實話,他失蹤的時候,我好像……挺開心的。」
說起來有些不孝,但青年是真的開心。
「我後來聽人說,我爹那天在外面輸了錢,不服氣,想回家拿錢再贏回來,就讓我娘給錢,但是我娘哪裡來的錢啊?我們村子的女人是不能拿錢的,說只要被女人拿了錢,就等於破財,所以女人不能拿錢,我爹氣頭上,覺得我娘肯定偷偷藏錢了,生氣起來,抓著我娘的頭往桌子上磕,就這樣把我娘打死了,給我娘收屍的大嫂說,我娘當時頭都磕軟了。」青年說這些話的時候,帶著一種旁觀感。
或許是年輕時父親的家暴,青年對家不算有歸屬感,母親在家裡仿佛不存在,總要做很多事情,還不能上桌吃飯,到母親死之前,青年已經不記得多久沒見過她了。
沒了母親這個好用的沙包,湛傑大伯開始打剩餘的三個孩子,打得受不了了,青年的大哥最先搬出去,但兒媳婦每天都要照顧公爹,順便當沙包。
這是村子裡的規矩,過門的兒媳婦必須跟婆婆一起照顧公爹跟丈夫,婆婆不在了公爹就是她們的親爹,無論怎麼打罵,都不能抱怨,不可以推脫說不去,敢不照顧公爹的兒媳婦,公爹是都權力替兒子把不孝順的兒媳婦打死的。
青年經常看到大嫂臉上的傷,有時候都打斷骨頭了,還得給他爹做飯,而且他不能幫忙,誰都不能幫忙,幫忙了會一起被打。
搬出去後大哥挨打就少了,畢竟不怎麼出現,就算湛傑大伯想打人,家裡還有可以隨便打的大兒媳、二兒子跟小兒子。
後來二哥十八歲,也結婚了,有了二嫂,有媳婦兒後終於可以跟大哥一樣搬離家裡,家裡被打的人,就只剩下兩個嫂子跟青年。
有一次青年上山摔斷了腿,大哥說想接到他那住,免得影響湛傑大伯休息,他同意了,從此,湛傑大伯家只有他自己跟兩個兒媳婦。
青年一直住在大哥家,湛傑離開後他本想去四叔家住的,那個房子現在沒人住了,湛傑大概再也不會回來,他總住結了婚的大哥家總是不方便的,難得有個空房子,去住很合適。
可是大哥不同意,說那地方不吉利,去了會出事的。
「我大哥說這話的時候,看我的眼神很恐怖,我知道他是不想我再跟四叔家扯上什麼關係,能活下來已經算我命大,所以我就不去了,第二年七月十二,就要做準備去宗祠那天,我爹不見了。」青年開心地眯起眼。
如果讓村子裡大多數青年來選,應該每個人都希望自己的男性長輩消失,這樣自己就是家裡最大的皇帝,沒人再能打他們。
郁久霏無法評價這樣的三觀是否正確,只能開口說:「能跟我說一下那天的情況嗎?我看節目組的採訪記錄里沒有你的,應該說,沒有你們家任何人的,都是別人根據自己的印象猜那天發生了什麼情況,這對調查不是很有利。」
聽郁久霏這麼問,青年才想起來,郁久霏最開始進門來用的理由的是,想問一下湛傑大伯的情況,結果不知道怎麼就繞到湛傑本人身上去了。
不過說都說了,沒辦法收回來,青年乾脆當兩人在正常聊天,他回道:「我其實也不太清楚,因為我爹他脾氣實在不好,每天有事沒事都打人,大嫂二嫂都躲著他,能不在他面前晃就不去,平時做飯砍柴養豬,一忙活就一天,應該不太能見著我爹。」
「這麼說,其實你爹經常都是自己一個人在家?我是說,在屋子裡待著?」郁久霏記得資料里說湛傑大伯是在屋子裡失蹤的。
「不,我聽大嫂抱怨過,他每天要睡到十點才起來,但是一起來就要吃早飯,大嫂跟二嫂必須在十點前做完早飯跟幹完活,還不能吵醒他,要是沒做好或者吵醒他了,就會被打,正常吃完飯後他會出去玩。」青年有些不是很確定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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