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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滴從空中砸向地面,化成細小的水霧再度升起。奶白色的霧氣四處瀰漫,模糊了邊界和時間,營造出一種溫馨又曖昧的氛圍。
我們一同赤腳站在菱形瓷磚上,浴室很大,但淋浴頭下水花的範圍卻很小,當一個人沖水時,另一個人便要坐在一邊的凳子上,先做些別的事情。
一般是這樣的。
可知書達理的常夏卻被那水霧蒸紅了臉,在我體貼地跨入水簾試水溫時,沒有去取她喜歡的浴鹽,或者香波,站在原地的她茫然地望著我,顯然完全忘記之後要做些什麼。
只有我一個人被打濕是件奇怪的事,我也不喜歡她眼裡的懵懂。
真可憐。
而我這樣虛偽做作的人,其實沒有稱得上朋友的東西。人生中最親近的兩位女性,一個是母親,一個是常子。
「你可以再過來一點哦。」
相處方式暴力和擁抱,二者選其一。我理所當然地選擇了後者,伸手摟住常夏的脖子,將她入這溫熱的雨幕之中。
水滴沿著她漆黑的長髮不斷下滑。常夏朝我伸出手指,輕輕將我潤濕後貼在面上的鬢髮,別向耳側。
……
洗完澡,常夏坐在我身後,拿著一把牛角螺鈿細齒梳為我梳開濕發。她用上了術式,手掌間有融融暖意隨著動作緩慢烘乾我的頭髮,叫我忍不住舒適地眯了起眼睛。
索性將身體依靠在常夏身上,像貓一樣輕蹭她的肩頭,任由她動作,感激道:
「謝謝你……洗完澡的確沒那麼難受了。那常夏呢?已經不冷了麼?」
或許是一起洗澡增進了我和常夏的感情,她和我說話多了幾分俏皮,迫不及待地向我分享更多關於自己的知識:
「我可沒有那麼脆弱吶。你忘記了麼?我好歹也是你的老師。」
「而且你聽過『五山送火』麼?我們家的術式就出自那一脈。」
在禪院家待了兩年,耳濡目染之下,我對京都本地各種祭典均有所了解:
「嗯,是弘法大師為了驅散疫病,在山上點燃篝火的活動吧?」
每年8月16日夜晚,負責祭典的術士會在大文字形,妙法形,船形等五山生火,用篝火描畫出各種文字,將盂蘭節回歸的死者靈魂再度送往彼岸。
常夏笑著繼續解釋說:
「是的,一般會讓我們家的人用術式點燃篝火。相傳火焰有淨化污濁的作用,只要將映照火光的酒液喝肚子裡,就能保佑這一年身體安康、無病無災。」
「不過我是女孩,術式也很微弱,只能放出一點火焰,所以活動是哥哥主持。我只要在旁邊打打下手,做點防止火勢蔓延的後勤工作。」
不愧是正統出身的大小姐,說到家族一脈相承的事業,常夏臉上浮現出一種莊嚴而動人的神情。
如同墜落的星辰,火光接連亮起,耀眼的光芒劃破漆黑的夜空,滾滾濃煙不斷升起,好像魂靈灰色的影子隨夜風飄往彼岸。
——她繪聲繪色的敘述也讓我跟著嚮往:
淨化麼?聽起來真是個有意思的詞,如果火焰的大小和淨化程度有關,那整座山都燒起來就更好了。那樣的大火一定能淨化整個京都,壯觀到被所有人銘記。
只可惜我的老家沒有那樣的習俗。
畢竟歷史悠久的咒術家族,為了避人耳目總喜歡把府邸安排在山上。山林枝葉茂密、本家大宅的主體又多是些堅硬的木頭。
火應該更旺一些——把整座山全部燒掉。
如是想像,我忍不住感嘆:
「我也想看看那種景色。」
好在常夏並沒有看穿這個願望的可怖面貌,她欣喜地接話道:
「你想看到那樣的大火麼?」
「有機會的話,真想帶你一起回老家看看。」
我對她笑了笑:
「是啊,到時候常夏就用術式,為我把火點起來吧。」
作者有話說:
我也不知道說點啥。
反正寫著寫著
就這樣了
大概是老天爺摸我腦殼吧。
第三十二章
◎母親、媽媽、妻子◎
「頭髮已經幹了, 現在要幫你綁上絲帶麼?」
毆打過我之後,母親總會感到歉疚。
她看著纏繞在我手臂上的緞帶,就像看到了什麼可討厭的東西, 匆匆一眼就別開臉頰,然後從鼻子裡發出哼聲:
「雖然是個下人,倒也有點心思。」
母親對我的痛苦視而不見, 反倒稱讚了常子粉飾傷口的舉動。
於是我也啞口無言。
但常夏不同, 看著她百合花似溫柔、純淨的笑容, 一種強烈的欲望便浮上心頭。
我可憐地瑟縮身體,避開常夏遞來的絲帶。抱住她的手臂,好似菟絲攀上榕樹,輕語請求庇護:
「我不知道要不要戴上它。那是一個……朋友送我的禮物。」
「是位很親切的女性。小時候如果我犯了錯被母親懲罰, 她便會在每人的地方安慰我。代替母親親吻、擁抱我。雖然有時候我會覺得很害羞、有些不舒服, 但我很高興有人願意幫幫我。」
……
「可我長大了, 母親教了我些新的東西, 於是腦子裡回憶一下變得很奇怪。」
「好難過、好討厭, 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常子說想來見我。如果我沒有戴上絲帶,她一定會很生氣吧。我覺得好害怕, 所以就算掉進水裡, 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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