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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亦辰面色微悸,飛身而起,迅速掠入床底,甚至沒忘記將他的外袍也一併勾入床底深處。
我解開衣帶,跳入尚存安亦辰體溫的床褥之上,覆了錦被。
兩人的蓬勃殺意,在此刻面對危險時,已轉成了不必言諸於口的默契。
宇文弘撩開帳幔時,我正蓬著頭披了外袍呆坐著,看來就該是副初給驚醒的模樣。
“宇文大哥,你有事?”我驚訝地問,一臉茫然。
宇文弘向來冰冷的眼睛裡此刻卻燃著火。他雙手拍在床上,俯下身,咬牙切齒問:“你把杜茉兒藏哪去了?”
“杜茉兒?”我想了半天,才記起杜貴嬪的閨名,便是茉兒,忙道:“杜姐姐麼?他不是在你府里嗎?我這一向從不曾見過她!”
“不曾見過!”宇文弘一把揪住我的前襟,道:“她素來跟我講得最多的就是你!棲情長,棲情短,一直鬧著說要見你一面!我昨天不過嫌她羅嗦,一氣走開,今早就不見了人影!除了你,還能有誰藏著她?”
我心頭叫苦,這個杜茉兒杜貴嬪,都出宮了,還掂記著我這個虛有其名的公主做什麼?想害死我啊?忙著解釋道:“我那麼久沒出宮了,哪裡知道她的情況?何況她有沒有入宮,難道你查不出麼?說到底,皇宮還是你們宇文家的天下,她真想逃出,還會回皇宮裡來?宇文大哥,你細想想!”
“她……哼,便是沒回皇宮,也是你把她教得刁鑽古怪!她沒入宮前,分明就是個規規矩矩的好姑娘,就是你和你那狗皇帝老子,把她養成這麼個刁鑽性子!”宇文弘似信了我的話,將我衣襟一送,放開了我。
杜茉兒是我教壞了?我簡直啼笑皆非。聽宇文弘這話,他記掛杜貴嬪已非三兩個月了,說不準連宇文氏弒君都與此有關!
但我來不及細想此事,已被宇文弘突然收縮的眼神驚住。
[下次更新:8月20日]
46.故國篇:第十章高台愁解山河恨(一)
他冰冷的眼神正從我半敞的領口向下探著,漸漸焚起烈烈的火焰,卻不是因為怒火。
他送我衣襟時,手指觸著我的胸部,我尋常用布緊緊束住的胸部,此時正鬆散在輕薄的衣衫下。
除夕之夜來搜查刺客的侍衛不敢看我,更不敢碰我。而此刻,我面對的,是權傾天下的宇文家大公子,宇文弘。
我匆忙掩著胸前衣衫,強笑道:“不然,我去幫宇文大哥找人吧,如果她真的還在皇宮,我一定幫大哥找出來。”
“不用了。”宇文弘的聲音忽然怪異地平靜,忽然整個人撲了下來,貪婪的舔上我的臉,粗重的熱氣撲到我臉上,帶了濃重的異味,讓我幾乎無法呼吸:“我不想找她了。找到她的人,找不到她的心。你……早已是和你母親一樣的尤物,比她漂亮多了。我何必再找她?何必?”
最後的兩句反問,聽來痛楚無比,似壓抑了不知多少年的悲憤。可他的動作,卻隨著他痛楚的話語益發粗暴無禮。我掙扎著驚叫,閃避,卻怎麼也避不開他那張叫我噁心的嘴巴。我的雙手被他的左手緊按著壓在頭頂,一動也不能動彈,而他的右手,已在我剛剛發育的胸部用力揉捏,痛得我失聲尖叫。
“大公子,你不能這樣,不能這樣!”夕姑姑焦急地呼喚著,用力去拉著宇文弘。
“滾開!”宇文弘騰出一隻腳來,已將夕姑姑踢倒,繼續著他的瘋狂。沉重的軀體和巨大的恐慌壓迫得我透不過氣來,只能徒勞地踢著腿,驚恐地迴避著陌生而可怕的進襲。
“她已經許配給三公子了!她是你的三弟妹啊,你欺負了她,以後怎麼見你弟弟!”夕姑姑爬在地上,扯著宇文弘的衣裳。
宇文弘明顯一震,動作緩慢下來。
我趁機掙著手,吼道:“宇文叔叔一向說會對我好,就這樣對我好麼?叫我嫁給他的小兒子,然後叫大兒子來欺負我!”
宇文弘猛地將手一推,人已站起來,瞳孔已恢復了冰冷。
“哼!好,我等著你乖乖做我三弟的媳婦,棲情公主!希望你別讓宇文家失望!”宇文弘說著,貪婪地在我胸口掃視一眼,拂袖而去。
夕姑姑看我一眼,勉強爬起來,踉踉蹌蹌將他送出去,衝過去關門。
我冷冷看著宇文弘離去的背影,滿心通透的涼,一時也覺不出害怕來,只是止不住的渾身顫抖,而淚水,終於從眼中爬出。
模糊中,藍影一閃,安亦辰已站在眼前,眼神比方才更加幽深,完全是不可測的複雜,默默凝在我臉上。
我不服地抬起頭,想綻開一個滿不在乎的笑容,淚水卻已更快地傾瀉下來,完全阻擋住我的視線。
冰涼光滑的身體,在下一刻被人擁住,隔了有些冷的衣物,對方的體溫漸次傳來。
“你放心。”安亦辰在我耳邊那般輕柔地說:“我會捉到他,把他碎屍萬段,為你出氣。”
我想笑,笑他不自量力,方才我給那樣了都不敢出頭,談什麼把宇文弘碎屍萬段?
我想罵,罵他太過無禮,居然膽敢趁我虛弱無力時擁抱我,和宇文弘一樣玷污我的身體。
我想推,推開他的擁抱,可我的手腳越來越軟,連自己的哭泣聲也顯得那麼遙遠。
我暈了過去。
[下次更新:8月22日]
47.故國篇:第十章高台愁解山河恨(二)
我醒過來時已在母親的寢宮中。
我聽到母親在憤怒地指責宇文昭。她的聲音由一貫的輕柔婉約已變成了尖利高亢:“宇文昭,如果你想我們母女的命,可以,你明說,犯不著這樣得逼我們!什麼太后,什麼公主,我知道我們早成了天下的笑話,可你真想你宇文家也是個笑話嗎?棲情和宇文清的婚約,當真只是廢紙嗎?如果是,你趁早把棲情賣青樓去,要丟臉,大家一起丟!”
宇文昭唯唯諾諾,低聲下氣只是求恕,答應著一定回去嚴懲不肖之子。
看來溫柔的女子偶爾發一次脾氣,效果要比溫言婉述有用得多。
末了,母親道:“你也別哄我什麼嚴懲什麼處罰。你自己的兒子,自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不會為了清兒的媳婦就去罰弘兒。只是你記住了,棲情是我的女兒,也就是我的寶貝心肝,你們父子若敢再來傷她,便是拼了我這條命不要,我也不會饒了你!大不了,魚死網破,我蹬了腿去見先皇,也比活著受你們羞辱強!”
母親說著,已是嚶嚶哭了。
宇文昭手足無措,只是陪笑,將母親擁在懷中,溫言安慰。
到了這一地步,母親只怕也只得見好就收了。
我暗暗嘆氣,裝作睡著,不去聽母親凌厲的聲音慢慢低下去,漸漸化作細細的喘息。
安亦辰說得不錯,母親是宇文昭的玩物,她倚賴著這一點,才維繫了可憐的大燕王朝和我們可憐的姐弟。
這樣發展下去,未來,我也必是宇文氏的玩物。
今日逃過了宇文弘,來日逃不過宇文清。
最高貴的皇甫姓氏,已被玷辱到如同腳下塵埃,微賤無比。
是晚宇文昭留宿於母親寢宮。而我因母親不放心的緣故,則由夕姑姑伴著,睡在母親寢宮內的暖閣里,與宇文昭和母親的房間只一牆之隔,打個噴嚏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六歲之前,我便睡在那裡,為的是方便母親時時照拂探望;後來父親到底嫌我小人家礙事,叫人將我搬了出去。
此時我年紀已長,睡在暖閣之中,宇文昭雖是無恥,到底有些顧忌,自然無法盡興,想來心裡必定不痛快。
估計母親也就希望逼得他不痛快,才能激起他的怒火來,好好教訓宇文弘一頓,以便為我出氣。
但連母親也不會想到,她的這一安排,正好把我救安亦辰的嫌疑,洗涮得乾乾淨淨。
三更之後,皇宮之中喊殺震天,宇文昭驚起,親去督戰,一直鬧到了四更天,方才安靜下來,只留下數十具屍體。有皇宮侍衛,有不明刺客。
而宇文昭氣急敗壞,親自帶了人追擊出城,至午時方才回宮,卻是空手而返。
我暗叫夕姑姑去打聽具體情形,卻是安亦辰三更時分仗了自己才恢復了幾分的武功,暗潛出宮時被侍衛發覺,險些不敵被擒。此時皇宮中忽然擁入大量高手,拼死保護安亦辰,在丟下幾乎一半人的性命之後,終於成功將安亦辰救出,逃離京城。
宇文昭因安亦辰半夜突然在宮中出現,認定必是宮中暗中有人勾結安氏,救了安亦辰,一回來便命徹查此事,要求務必查出內應何人。
我一晚上都在宇文昭的眼皮底下,半昏半睡,料他再多疑也不會疑到我身上來。
[下次更新:8月24日]
48.故國篇:第十章高台愁解山河恨(三)
我的身體原便不是很好,經不起風浪驚嚇,第二日又有些發燒,越性裝作病重,整日纏綿於病榻,飲食不思,懨懨欲睡。
母親急得不斷召御醫診治,等宇文昭來時,又責怪宇文昭教子不嚴。
宇文昭無奈,只得曲意奉承,甚至找來民間名醫為我診治,各類補藥,更是流水價送往昭陽殿來。
宇文弘到底沒能找到杜茉兒,而他自己卻被宇文昭圈禁家中,直到過了正月,皇甫君卓又在瀏河陳兵,直逼京城,宇文弘方才被派出,與蔡稟德共抗瀏王軍隊。
二月,被趕出京畿的李雙淮與明州白甫尉會合,由南向北進攻,另一方面,滄州的賈峒亦有調兵之像,分明欲為白甫尉側援。宇文頡苦戰良久,支撐不住,連潰三十里。宇文昭放心不下,於二月十六帶領京畿衛戍一萬三千餘人,直奔明州、越州一帶馳援。
一時兵荒馬亂,天下竟是前所未有的凌亂不堪。
二月底,我悶得也夠了,遂說自己病勢已痊,母親早知我病情不重,由著我搬回了自己的宮室。
夕姑姑整理著房間,居然找到了當日我給安亦辰的太監服飾,苦笑道:“那孩子也倔得可以,當日如果換上這衣裳,只怕給矇混過關的機率要高許多吧?”
我瞥一眼,哼了一聲,道:“他不是倔,只是不肯示弱而已?”
“不肯示弱?”夕姑姑不解。
我也不能解釋我為什麼這麼說。但我相信,如果那天是夕姑姑拿給他這衣裳,溫言勸他換了逃跑,他一定是肯的。
可我那般驕傲地施捨他逃命的衣裳,他一定打死也不肯穿。
因為他和我同樣的驕傲,驕傲到連性命都可以用來拼博。
夕姑姑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道:“公主,其實,安公子並不是壞人。那天你暈過去,他抱著你,差點就哭出來。後來我找人送你去皇后那裡,他一個人坐在你房裡,失魂落魄般坐了很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