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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亦辰的鞭子垂落下來,然後跌於百合花泥金磚地,“嗒”地一聲響。
沒有了那種不斷疊加而來的刺痛,我疼得不知該去摸哪一處的創傷,只是伏在地上,委屈地對著安亦辰抽泣。
安亦辰的袍角隨了他胸膛的起伏而拂動著,袍角還沾了許多暗紅的血漬,見證著他和宇文清滄江之戰的慘烈。
“我不打她了,夕姑姑,你睡去吧!”安亦辰疲倦地說著,一滴兩滴的水珠,不知從哪裡掉落,跌在他靴前的地面上。
夕姑姑疑疑惑惑地應了一聲,然後是細碎的腳步聲猶猶豫豫慢慢走過。
安亦辰緩緩走到我跟前,托起我的臉,迫我與他對視。
他的瞳仁一片水霧,再不見原來的燦如星子。而眼瞼底下,兀自一片潮濕。
我委屈地眨著眼,嗚咽道:“我……我只是放了他而已……並沒跟他怎樣……不信,你可以去問林翌和達安木。”
安亦辰卻笑了,笑著冷漠而淒黯:“他們兩個是你的心腹,怎肯說你不好?便如你自己,既然在最後關頭選擇了跟我離去,便打死也不會承認與宇文清有染吧?”
我的淚水成串地滴落,努力要將自己的身體撐起,流淚道:“你自己也知道,我選擇的是你,又怎會再和他糾纏不清?”
“你選擇的是我,是因為你不可能選擇嫁給殺父仇人的兒子;而你,有足夠的美貌和自以為的小聰明,可以和他糾纏不清。”安亦辰屈辱而冷酷地笑著,聲音澀到凝滯:“情兒,和她心愛的白衣,會永遠糾纏下去!我說的對不對?”
情兒,白衣。
到底是我太過輕浮,最動情的時刻,我情不自禁把宇文清當作當日的白衣那般抱著,愛著,喚著。
而宇文清也無法控制自己,一聲聲地喚我情兒,用最悲傷最深情的聲音,呼喚著,讓人聽得到他心中破碎的滴血聲。
我是咎由自取……
可我和宇文清當真是清白的,安亦辰,你多相信我一點,好麼?
這裡是我溫暖的家,你是我最依賴的親人和愛人,我已經不能……失去你。
我無助地向安亦辰含淚凝視,哀哀乞恕。
“不要用這樣的眼光看著我!我不要再受你虛情假意的蒙蔽!”安亦辰恨怒地低喊著,不顧我牽動傷口的慘叫,伸手扯開我破碎的寢衣,扔到一邊,吻上我脖頸,然後一路下滑,吮吸著我不斷滲出血來的傷口。
三月的深夜,地面依舊冷得怕人,裸露的肌膚被激起了層層的粟粒,滴血的傷口蹭在地上,痛得我直哆嗦,周身的觸覺,瞬間變得敏銳萬分。安亦辰潮濕溫暖的唇游移在傷口上,頓時讓我戰慄,說不出是愉悅還是疼痛。
安亦辰緩緩解著自己的衣衫,陰鷙地咬牙冷笑:“看來宇文清將你的身體調教得更懂得怎樣迎合男人的需要了!”
“沒有……”我辯解著,虛弱地請求:“亦辰,把我放床上去,好麼?”
夫妻這麼久,我自然知道他下面想做什麼。他怒火中燒,全然不見了以往的理智和寬容,即便我全身是青紫的鞭傷,甚至不斷滲著血水,他也不可能放過我。
但是,他要在這冰冷的地面折騰我麼?
安亦辰眸光愈是冰冷:“是不是宇文清沒和你在地上做過?”
我百口莫辯,急得哭道:“亦辰,我和他真的沒有什麼,你為什麼不信我?為什麼不信我?”
安亦辰已將身體壓了下來,被他碰壓到的傷口立刻痛得我呻吟出聲。
而安亦辰身上,居然也有傷口。他的胸腹部,用紗布緊緊纏繞著,鮮紅的血跡,已將紗布染透。
他卻恍如未覺,按住我雙肩,憤怒地用全身力道衝撞著我,迫我發出一聲聲難耐的淒叫。
赤裸後背上的鞭傷,被一下又一下蹭在地面,毫無阻礙地被磚地的花紋磨擦著,將傷口一點點撕裂,扯開……
“亦辰,亦辰,不要這樣……亦辰……”劇烈的疼痛和無法承受的生理刺激,撞擊得我眼前陣陣發黑,顫著嘴唇,強撐著向安亦辰告求饒。
安亦辰,你是我至親的人,你居然捨得這樣折磨我麼?你居然捨得?
安亦辰臉色已經煞白,他胸腹間的傷口隨了他的劇烈動作滲出了越來越多的鮮血,漸漸從染透的紗布里汪出,滑落到我身上;而我傷處的鮮血,也已將他的肌膚染濕。
血與血相交融的感覺,在此刻竟是如此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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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訣情篇:第二十四章損卻朱顏兩心誤(四)
含淚勉強抬起手,摸向他腰間的傷口,卻被他刻意的蹂躪和摧殘迫得無力將手垂下,眼前一忽兒清晰,一忽兒模糊,迷惘間,似看到安亦辰傷心絕望的俊秀面容,滿是晶瑩的淚水,順頰傾落,無聲滲入我的傷口,一陣陣鑽心的刺痛……
“他就這麼好麼……那麼久,你還是只想著他……要跟著他!皇甫棲情……我恨你,恨透你……”他瘋狂用力地齧咬著我,竭盡深入地衝擊著我,斷續地吐字。
“安亦辰……”我哭泣著,悲傷無奈地又喚了一聲他的名字,卻已微弱得連我自己也聽不到了。
壁上那盞小小的燭火,跳躍著的光圈越來越大,越來越大,虛幻成慘澹的白光,撲地蓋地將我籠住……
我暈過去了。
我總算知道,男人的妒火,遠比男人的仇恨,男人的野心,更要可怕許多。
它竟能讓一個雍容有度的沉穩男子,迅速變成完全陌生的食人惡魔。
後來醒來時,已換了乾淨的寢衣,躺在我自己綿軟的床上了。
稍稍一動,便覺四處的傷口悶悶地疼,卻沒有那般尖銳的痛楚,顯然已經上了藥。周身的骨骼,似散了架般無力而疼痛,慢慢提醒我曾經發生的事。
“公主,公主,醒了麼?”夕姑姑在耳邊焦慮地呼喚著。
我睜開眼,已看到夕姑姑通紅的眼睛,擔憂而憐惜地望著我。
“夕姑姑……”我蹭到她懷裡,一扁嘴,嗚嗚哭了起來。
“沒事了,沒事了!小夫妻麼,床頭打架床尾和,過幾天,自然就好了……”夕姑姑將我抱在懷中,心疼地撫著我身上的道道鞭痕,勸慰道。
昨晚的安亦辰,仿如魔鬼兇殘,還是當日那個愛我惜我把我當作自己性命般呵護著的安亦辰麼?感覺好……陌生!
肌膚上的疼痛已經好多了,可心頭裂開的口子,被灌入了呼呼的寒風,凜如刀割,更比肉體上的疼痛更不可耐。
“夕姑姑,昨晚,一定是我在做噩夢罷?他……他怎能那樣待我?”我抱著夕姑姑瘦瘦的腰,哽咽道:“他不肯聽我解釋,執意認定我和宇文清有染……”
夕姑姑如兒時一般拍著我的肩,溫慈地柔聲勸慰:“沒事,那孩子也是一時腦筋轉不過彎來,氣得瘋了,才對你下這樣的狠手。……早上我看他從房中出來時,眼睛都哭腫了,只怕心裡也在懊惱。打的是你身,疼的是他心啊!”
“是他不肯信我!我想解釋,他怎麼也不肯信我!”我摸著自己被打得皮開肉綻的肌膚,又是生氣,又是害怕。
我怪恨他不信任我,居然能對我下這樣的狠手,可心中,似乎更害怕他從此掉頭而去,再不理我。
我迄今記得,當日白衣不告而去後、蕭采繹又死去的那段時光,心如荒漠,度日如年,生不如死,甚至是……萬劫不復。
那種心靈的孤寂,靈魂的慘澹,比死亡和毒打更令人痛不欲生。
我絕對不要再過那樣荒涼可怕的日子……
夕姑姑感覺到我的驚懼,將我摟得緊緊的,嘆道:“公主啊,你若跟別人的出去那麼久倒也罷了,偏生跟那個宇文清在一起那麼久!秦王是個男人啊,他日日找你,早就找得瘋了,只怕夜裡夢裡,都認為你背棄了他,跟那個宇文清私逃了!有怒氣,讓他發泄出來也好,一直憋悶著,以後鬧起來,更是不得了。”
有怒氣,讓他發泄出來也好。
我默默品度著夕姑姑隨口說出的話語,忽然之間意識到,安亦辰的怒氣,並不是從我私放宇文清開始積攢。
從瀏州初見宇文清開始,到後來的驛館會面,再到為了我的藥方千里追蹤,我所表現出來的煩躁不安,自然半分也不可能逃過安亦辰的眼睛,早就成了橫亘於兩人間的一根刺了,扎著我,更扎著他。
但他幾乎沒有怪責我半句,自始至終,都是隱忍不發。
隱忍,不代表能夠忍住,所以他才會誘擒宇文清,將所有的怒氣發泄到他的身上。
當我救出宇文清後,以安亦辰的要強個性,雖然表面上維持著自己的雍容自若從容淡定,而內心潛隱的怒氣,必定越積越熾,早已如到達臨界點的火山,終於在昨晚發作。
只是我不知,這火山爆發完後,還會不會接著噴那熔金爍石的岩漿,不斷傷害我,從此不讓我接近他半步。
“他……他現在在哪裡?”我喃喃問道。
看窗外日光,早已是午時以後,經了昨晚那場折磨,我昏睡了很多個時辰了。而安亦辰一早就走了。他的傷不輕,腹部流了很多的血,又急著去哪裡呢?
望著雪白肌膚縱橫的鞭痕,我發現自己並不恨安亦辰,反而擔心著他的身子。難道我的內心深處,也覺得對不住他,寧願領受他這一頓責罰麼?
或者,他沒有錯,我確實背叛了他。縱然我的身體不曾背叛,但我的心裡,的確已將那個曾被驅趕開的男子再度放入。這種心靈的背叛,讓我負疚,而對安亦辰,更是一種挫辱。
他本來可以選擇更好的女子。
畢竟,我嫁給他時,只不過是個一無所有的亡國公主,失過身,甚至連腹中的孩兒都不是他的。
他在我最危難的時候拯救我,我卻一再傷他的心……
“王爺早上出去後還沒回來呢。”夕姑姑安慰道:“別擔心,他再欺負你,心裡也只有你一個,消了氣,自然會回到你身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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