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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什麼?”我猛地坐起來,睡意全無。

    略嫌陰暗的小小燭火,透了霞影鮫綃帳幃投入,將帳中的一切都模糊了,安亦辰的臉在黑暗中如一道剪影,輪廓清晰,卻看不清神色,更不知道他那對向來蘊了極多東西的雙瞳,此時又是怎樣的波瀾壯闊或點塵不驚。

    “對不起,我沒辦法容忍你把那個孩子生下來。它已超出了我所能承受的極限。”安亦辰平靜地回答著我,口吻已是不容置疑。

    我不信地抓住他的手,側著臉,意圖借過模糊的燭光看清他的面頰,看懂他到底在想什麼。這是那個剛剛和我顛鳳倒鸞,共嘗人間極樂的夫婿麼?

    “你……什麼意思……你不要我為你生的孩子麼?”我喉嚨口已經發緊發僵,簡直快要不會說話了。

    “呵……”黑暗中,安亦辰笑得淒冷:“棲情,你自己明白,那孩子……你是為我生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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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章如大家所料的章節,呵!

    256.訣情篇:第二十六章芳心猶卷君須憐(二)

    我隱約抓住了他話里的重點,氣急道:“你……你在疑心這孩子……這孩子……”

    我說不出口,淚水卻已不爭氣地滾了下來。他在疑心這孩子不是他的。

    而安亦辰的下一句話,更叫我心寒到哆嗦:“不是疑心,是斷定。”

    他抬起眸,黑暗中,依舊辨得出如烈火般的煜煜閃光:“如果我沒記錯,在你離開我跟隨宇文清出逃前一天,你來過癸水。而你回王府,才一個月,哪裡來的一個多月近兩個月的身孕?”

    我這才恍惚記得,去救宇文清的前一天,安亦辰曾向我求歡,我因宇文清之事毫無興致,藉口癸水來了將他拒絕。我又怎知,這事會造就現在天大的誤會?

    我忙抓住他的手,解釋道:“那天我心情不好,隨口撒了謊。”

    “是那天在撒謊,還是如今在撒謊?”安亦辰漠然問我,結實的手掌潮濕而沁涼,唇角自嘲般的笑意如浮光掠影般飄泊著:“皇甫棲情,我知道你是真心實意想和我過一輩子;而我,也是真心實意想護你愛你一輩子。我願意做你的依靠,哪怕這只是你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的選擇。但我還是個男人。”

    他親了親我的額,將我擁抱了一下,久在被衾外裸露的肌膚瞬間將涼意傳遞給了對方。

    我打了個哆嗦。

    安亦辰為我將寢衣披在肩上,自己卻披衣下床。

    淡緋色的霞影紗如水綿聯晃動,連安亦辰的聲音也在晃動,如隔了水紋般聽不清晰:“我和宇文清的孩子,你只能選一樣。但不管你選哪樣,你都休想再踏出秦王府半步。我不會……容下那個小畜生……”

    門吱呀一響,又被帶上,臥房中已沒有半點聲息。

    窗外,砌下春寒,蟄鳴啾啾,落花無聲,清月撒輝,銀霜滿地。

    他應當踏了那清霜白石,又住回他的書房去了。

    我過了許久才從驚駭中醒過神來,撫住自己的小腹,很想痛聲號啕,卻知號啕再大聲,安亦辰也不會再回頭,回頭多看我一眼。

    他有多喜歡我,就應該有多恨我。

    可是,他為何就不相信,我懷的,千真萬確是他的骨肉呢?

    或者,沒有了信任,我們之間的愛情,已經和泡沫般脆弱不堪一擊,甚至只是風吹影動,便足以破碎,成為飄緲的虛無,連感覺到它,都變得異常艱難。

    那一晚,我做了很多的夢,流了很多的淚。

    最多最重複的夢,就是我落到了一個泥潭之中,拔足不出,越陷越深,越陷越深,眼看著那厚濁的泥漿已淹沒我的胸膛,我的脖頸,我的下頷。

    我大聲地呼救,我甚至已看到了顏遠風正陪著母親在一旁的糙地說話,看到蕭采繹微笑著在昭陽殿前舞劍,看到宇文清正持了一朵月芙蓉發怔,看到安亦辰正和夏侯皇后激烈地爭吵……

    他們離我都不遠,可他們都聽不到我的求救,依舊專心做著各自的事。

    而泥漿已掩住我的口鼻,讓我無法呼吸,讓我憋悶窒息到快要死去……

    然後,我滿身冷汗,滿臉淚水,抽泣著哭醒……

    第二日自然是病懨懨的,頭暈腳軟到幾乎無法下床。

    夕姑姑早知有些蹊蹺,一早便在房外侯著,見我遲遲不起,便推了門進來。

    “公主,公主,你怎麼了?”她一撩開幃帳,已失聲驚叫起來。

    我便知我現在的臉色一定非常可怕了。

    “夕姑姑……”我顫著身子,抱住夕姑姑溫暖的軀體,驚慌地喊著,喉嚨已是嘶啞一片,舌頭僵硬得幾乎拖不出音節來。

    “這是怎麼了,到底怎麼了?昨天……不還是好好的麼?”夕姑姑也是驚慌失措,高聲喊著。

    “他不相信我。”我木然地瞪著壁上燃了一夜,終於燃到了盡頭的小燭。長長的燭淚,順了蠟台垂下,蜿蜒柔順的線條,勾畫著淚淚相疊的悲慘和無奈。

    我說得不甚清晰,但夕姑姑還是聽明白了,脊背僵直了一下,扶正我的身軀,急急問道:“怎麼會呢?你們不是和好了麼?他……他還認為你和宇文清有染?”

    我們的和好,在安亦辰看來,只是因為捨不得而不得不進行的一種讓步。他對我的感情,強烈到可以容忍我與他人有染,可到底無法容忍我為他人生下一個孩子,頂著安氏的名義。

    他不相信我的清白,所以,根本無法相信這個孩子是他的。

    林翌等人已被調開,我的身畔,除了夕姑姑,幾乎沒有可以依賴的人。而如今能幫我的,也許只有她了。

    努力凝定了心神,我將昨日安亦辰的話一一說了,也告訴了夕姑姑當日藉口癸水拒絕安亦辰之事,吸著鼻子道:“夕姑姑,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絕對不要再失去這一個。——天又知道,再丟了這個,我還能不能再懷上下一個孩子了?”

    “我會去找王爺說,我不會讓他發瘋打掉自己的孩子。”夕姑姑蓄著淚,為我梳理長長的黑髮,低低地勸慰我:“王爺心裡頭只公主一個人,我好好和他說,他必定能夠想明白。……你的身子,也經不起再次小產了,我不許他把你的性命開玩笑!”

    我略略安定,抱住夕姑姑的身體,才漸漸闔上眼,安寧地睡了片刻。

    而夕姑姑一直抱著我,如同小時侯一般,用瘦弱的臂膀撐著我身體的重量,以翼護的姿態將我懷在她的懷抱里,直到茹晚鳳神情忐忑地端來一碗藥。

    濃重的藥味讓我皺了皺眉,立刻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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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頁有推薦,加更,謝謝親們如此地關注棲情,關注小安,關注白衣!

    (白粉:你在折磨我們白衣!安粉:你在醜化我們安安!幕後台詞:別說好聽的,我們一齊打倒皎皎!)

    257.訣情篇:第二十六章芳心猶卷君須憐(三)

    藥吃多了,我對於藥味還是有些辨別能力。這絕不是我尋常吃的調理藥,何況我既已受孕,證明宮體恢復,根本沒必要再去吃那些藥。

    “王爺……讓把這碗藥給王妃喝了。”

    茹晚鳳說著,覷了我一眼,立刻驚縮回了眼神,絲毫不見原先的從容。

    墮胎藥?

    我不由攥緊了夕姑姑的衣袖,正要說話時,夕姑姑將手一攔,已把那碗藥打翻在地,黑褐色的藥汁淋漓於地面,曾經是赤色的金合歡花紋,頓時渲成暗黑的顏色,渾濁一片,再不見原先的華美吉祥。

    “晚鳳,王爺是給氣糊塗了,你也糊塗了麼?我們公主雖然年輕任性些,可還不至於不顧自己的名節。她懷的,千真萬確是王爺的骨肉,你要由著王爺的性子鬧,將公主和這個孩子逼上絕路麼?”夕姑姑聲音很是凌厲,絲毫不見平時的溫懦親切。

    茹晚鳳秀麗的面龐上泛出遲疑和煩躁,吞吞吐吐道:“王爺……王爺說,讓王妃一定喝下去。如果打潑了,就再煎去。”

    “如果我不喝呢?”

    我從夕姑姑懷中坐直身子,瞪住茹晚鳳,冷冷地問,手指已經冰涼。

    茹晚鳳更是侷促,囁嚅道:“王爺說,如果王妃不喝,就……就不用住這個正房了……”

    “出去!”夕姑姑忽然打斷她,喝叫道。

    茹晚鳳一驚,揀了碎了的藥碗便往外走去。

    我只覺一道恨怒從心肺處直衝出來,狠狠將衾被棉枕一股腦扔下床去,叫道:“不住就不住!他……他以為我希罕麼?夕姑姑,收拾東西,我們這就搬出去!”

    夕姑姑忙高聲勸道:“公主,別衝動,別衝動!”

    她大約早知茹晚鳳那樣說了,我必定忍受不住,而讓出正房,無疑會將事情鬧得更僵,以安亦辰目前同樣激烈的精神狀態,或者會一氣之下另娶側夫人,甚至廢去我的正妃之位,另立秦王妃。

    可那又如何呢?

    他這樣不信任我,這樣逼我!

    他想逼我再次讓步,讓我以犧牲自己的孩子為代價,去換取他永遠懷著猜忌的憐愛麼?

    這樣的憐愛,不要也罷!

    我顫抖著嘴唇,穿了寢衣,赤著腳,胡亂搬著我的箱籠妝盒,叫道:“夕姑姑,幫我收拾東西,我還回那個青衿館去住!他愛讓誰當王妃就讓誰當,我……我再也不想再見到他!”

    足底的磚石涼氣,絲絲縷縷透入肌膚,可終究敵不過心頭冒上來的淒寒冷瑟。安亦辰,你一定要我選擇麼?那我只能選擇孩子!

    我已經丟了一個,就是死,也不能丟了這一個!

    “公主,公主,你冷靜些!”夕姑姑用力抱住我,一邊把我往床上拽著,一邊叫著給驚怔地站在門邊的茹晚鳳:“晚鳳,還不過來幫忙?”

    茹晚鳳如夢初醒,忙丟了藥碗來扶我,慌忙道:“王妃,王爺也只是氣頭上,隨口說說,您別衝動,別衝動啊!”

    夕姑姑用袖子胡亂擦著我的臉,流著淚道:“公主,是啊,就是為了腹中的孩子打算,也得從長計議,從長計議啊!公主,這時候,你就別任性了。”

    淚流得多了,我的眼睛又腫又痛,可偏還是止不住一陣陣的溫熱往下流淌,而我的身體,已經開始止不住的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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