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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米達斯看向懷裡的孩子,目光溫柔得可怕,「魔獸也好,邪神也罷,他的出身不是他能選擇的,既然你們是來討我的罪,那麼就放他一馬吧。我會給他留信,讓他到弗里吉亞去生活,不會待在阿卡狄亞的。」
「怎麼可能?你們兩個,我都要帶走。」
「……請不要這麼殘忍。」
米達斯輕輕地把帕格諾特放在樹根圍起的搖籃里,手中幻化出一柄海藍色的短杖,美麗的鹿角中心,月亮石緩緩運轉,杖柄浮現著古老繁複的咒紋。一瞬間,阿卡狄亞的天空暗了下來,寧芙們紛紛往這邊趕。
「月亮神杖?!」
珀耳塞福涅最先認出這把法器,祂曾在牧神手裡見過一把紫色的,除了顏色,和這個簡直一模一樣!
帕格諾特揉揉眼睛,睜眼就是米達斯白袍翻飛的背影。
月亮神杖已經認了米達斯做主人,從牝鹿的山洞回來後一直不曾離開,只是默默地待在米達斯的神識里。如果可以,米達斯一輩子都不想再動用月亮神杖的力量。
「放過他吧,我願意跟你們走。」混亂穿梭的海藍色靈流中,米達斯的目光如此悲傷。
哈迪斯不知道他從哪兒偷來的牧神的東西,怒不可遏,可是轉念一想,那個小邪神也翻不起什麼風浪,而月亮神杖威力無窮,米達斯願意止戰是最好的,這樣一來,米達斯和月亮神杖都成為了冥府的囊中之物。
「好,我答應你。」
赫卡忒不贊同地看著他:「一個人類而已,就讓你嚇破了膽?哈迪斯,你把冥府的臉都丟盡了!」
話音未落,赫卡忒銳不可當的短劍便擲向被海藍色靈流包裹住的米達斯,黑色的煙霧強勢地滲透進去,如千萬根尖針即將刺入米達斯的身體。一想到這個美麗的人類即將痛苦地死去,赫卡忒居然有些於心不忍。
「呃……」
米達斯念出咒語,驅散即將爬上咽喉的黑霧。他閉上眼睛,一滴淚珠從眼尾哀惻地滑落,臨死之前,他努力地回頭,想和帕格諾特說聲抱歉。
他還是沒能……
突然之間,金光乍現,一個巨大的金色羊角圖騰浮現在眾神的面前,赫卡忒的短劍被瞬間震碎,黑色濃霧被淨化殆盡,一句古老的咒語從蒼茫的雪山深處襲來,地獄三頭惡犬的耳朵瞬間噴出了血。
天空中傳來一聲聲巨獸的低吼,其中蘊含的威懾令赫卡忒都感到頭暈目眩,哈迪斯護住珀耳塞福涅,可是他的心中也升起陣陣恐懼,他忍不住抬頭望向聲音傳來的地方,天空一無所有,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
哈迪斯突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他的兩隻眼睛都碎掉了。
赫卡忒吐出一口血,帶著哈迪斯和珀耳塞福涅撕開混沌之霧,狼狽地逃離了戰場。
寧芙們趕到的時候,只見米達斯倒在草地上,帕格諾特又變回了小羊,疲憊地臥在米達斯身邊,默默地陪伴著他。
「天啊!這是發生了什麼?!」
「他脖子上的勒痕好深!是冥府女王的審判之霧留下的吧?我聞到了赫卡忒的氣息!」
「那他還能活下來嗎?」
「能。」通過柏樹目睹了一切的樹寧芙降下如甘霖一般的治癒法力,「從今以後,他就是我們要守護的人。」
「什麼?!為什麼要守護一個人類啊?」
「剛剛你們都聽到了吧?牧神的警告。」水寧芙溫柔地托起米達斯受傷的身體,「這是牧神認可的伴侶,阿卡狄亞的新主人。」
——
「哥哥,等我長大了,一定會守護你的,約好了哦!」年幼的梅塔納斯捧著剛從花園裡采來的帶著露珠的玫瑰,送給他最親愛最美麗的哥哥米達斯。
「米達斯從小是被作為公主養大的,怎麼可能被神選中啊?!祭司大人,您確定神諭真的指示米達斯繼位嗎?不是我們最優秀的孩子梅塔納斯?」知道神諭後悲痛的父母,看著他的眼神如此憤恨,好像這個王國即將毀在他的手中。
「國王陛下,您該歇一歇了,治國理政是件複雜的事,不必如此急於證明自己。」大臣走進他的書房,嗤笑著和他搭話。
「既然如此,那就賜予你最珍貴的點金術吧,可不能反悔哦。」酒神狄俄尼索斯朝他伸出一隻手,他曾那般期待能擁有用之不竭的黃金,令弗里吉亞領土內所有的子民都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
「哈哈哈哈哈哈!陛下怎麼會這麼蠢啊?財迷國王!嘻嘻嘻嘻嘻!蠢蛋國王!唉!神怎麼指示了這麼一位國王給我們啊?是不是放棄拯救弗里吉亞了呢?」
……
「哥哥,我真希望你去死。」
米達斯腦袋中的聲音突然斷掉,像是一腳踏空,米達斯驚魂未定地睜開眼睛,黑暗中沉重的喘息聲如此駭人,他被自己嚇了一跳。
怎麼又夢見以前的事了?
「米達斯?」
帕格諾特睡眼惺忪地在他的懷裡拱了拱,軟乎乎的小手摸索著他汗涔涔的額頭。忽然,帕格諾特坐起來,用法力點燃陶盤裡的燈絲,臥室里一下子亮堂許多。
「你終於醒了!」
帕格諾特可愛的金瞳里蓄起淚珠,撲進米達斯懷裡,把眼淚蹭到他的心口,嗚嗚地控訴他:「米達斯是個大壞蛋!怎麼可以對我使用咒語?還好我醒得早!不然……嗝……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