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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格諾特鬆開米達斯的手,上前一步,緊緊地抱住米達斯的腰:「我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山神,沒有什麼值得紀念的過往,也沒有別的家。你別不要我,也別難過,我只有你一個。」
米達斯抓著他肩上的絨領,睫毛撲簌撲簌的,眼淚止不住地掉:「你騙人……牧神那麼厲害……才不是什么小山神。」
「那是以前的事了。」帕格諾特笨拙地哄他,「我現在很弱,要是你一天不給我餵血,我就會死掉的。」
米達斯聽了這話,眼淚掉得更大顆了。他抵著帕格諾特的肩,止不住地流淚,哽咽,帕格諾特的懷抱如此溫暖,他從來沒有和別人這樣親密的擁抱過,可是現在他卻不想從他的懷抱中離開。
「帕帕……我現在、該叫你什麼?」
「牧神大人?」
「潘?」
米達斯美麗的藍眼睛淚汪汪地望著他,雪白的睫毛一縷縷的,顯得如此濕重。
「米達斯真聰明。」帕格諾特溫暖乾燥的指腹撫過他的眼睛,米達斯溫柔而順從地閉上眼,眉毛蹙起的樣子惹人憐惜。
「明明因為是你一點都沒有瞞著我。」米達斯受不了被誇,臉頰慢慢變得紅通通的。
「你想要我瞞著你?」
「不是……!」
帕格諾特身後的羊尾巴輕輕晃了晃,他發現自己喜歡看米達斯這樣紅著臉啞口無言的表情。
不知什麼時候,他手臂間多出了一件狐狸毛織成的外袍,很輕盈,又很暖和,他將袍子披到米達斯肩上,雖然有了神火護心,米達斯並不會覺得冷,但米達斯作為人類來到雪山秘境還是太勉強了,他身體本來就不算好,得注意保暖驅寒。
這間密室里的衣服,是他以前無聊時從各個地方重金買來的。因為貪婪而擅自闖入這裡並竊取衣服的人,穿上後會被烈日炙烤而死。
「我不要這個。」米達斯紅著臉,解開扣領,「幹活不方便。」
「以後家裡的活我干,怎麼樣?」帕格諾特又給他扣上。
「阿卡狄亞森林的冬天十分寒冷,這是萬年不變的法則,我可以為你更改,但在這裡生活很久的動植物們會不適應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米達斯一著急,臉更紅了,「不要為我更改自然法則!你是阿卡狄亞的守護神,怎麼能偏心呢?我要是阿卡狄亞的原住民,一定會在背後偷偷說你壞話的!」
「嗯,其實我聽得見。」帕格諾特神色驕傲,「但這麼多年,我還沒被抱怨過哦。」
「真的嗎?」米達斯深信不疑,眼睛一下亮起來,目光里是毫不掩飾的崇拜與羨慕,同時還有隱秘的失落,「帕帕好厲害,怎麼做到的?」
他要是能做得像帕帕一樣好,是不是就不會被子民討厭了呢。
「可能是我運氣好吧。」帕格諾特將米達斯雪白的長髮捋出來,握在手心,用法力給他編了一個漂亮的髮型,一半披著,一半紮成小辮子盤在頭上,飽滿可愛,像麥穗。
「我一直很走運,其中遇見你這件事最能印證這個事實。」
雖然在這之前,他已經獨自走過漫長的歲月。
「帕帕!不許說這種話!」米達斯害羞地摸摸自己的頭髮,這種樣式的,他好像只在神祇身上和神祇的雕像上見過,帕帕怎麼能給他梳神的髮型呢,萬一被別的神知道了怎麼辦,會不會給帕帕惹麻煩?
「這個髮型……」
「很好看,怎麼了?」
「是哪個女神的?」
帕格諾特沉默了一會兒:「德墨忒爾。」
「不可以啦!快幫我拆掉!」米達斯揪住他的衣袖,生氣地說。
「不喜歡嗎?」帕格諾特給他換了個簡單的髮型,只編了半圈辮子,用一條花繩將魚尾一樣的長髮束起,「這樣呢?」
「不是不喜歡,德墨忒爾大人對我那麼好,我怎麼能夠和祂梳一樣的髮型呢?我只是一個小小的人類,祂是尊貴的神祇,這樣是很冒犯的!如果遇到了比較在意這些的神,會因此起衝突也說不定。」
「德墨忒爾不會在意這些的。」他和德墨忒爾認識很久了。
「那也不行啦……」米達斯摸摸自己的頭髮,「現在這樣就很好,謝謝帕帕。」
「嗯。」帕格諾特盯著他,似乎在等待什麼。
米達斯疑惑地回視他金色的眼睛,突然福至心靈,雖然害羞,但還是踮起腳,在他眉心飛快地親了親。
這是他們之間表達喜愛和感謝的習慣。
果然,帕格諾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神色立馬緩和下來。他牽起米達斯的手,走出這個密室,他曾經在這裡收藏過無數價值連城的寶貝,但那些東西在米達斯面前,都已經黯然失色。
跟著帕格諾特的腳步,米達斯很快走出了迷宮。臨走之前,他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傳說中牧神的居所,他以前的生活究竟是什麼樣的呢?為什麼那裡面有用之不竭的財寶,也有令人膽寒的邪祟?為什麼會把居所建造成迷宮,不怕被困在裡面嗎?
他回過頭,發現帕格諾特正注視著山崖邊的一隻雪貂,眼神如此柔和。
是啊,好像牧神的天職就是守護好這些小動物的家。他獨自在這裡,守護它們多久了呢。
那雪貂聞到熟悉的氣息,朝他們跑過來,雪地里一串可愛的腳印,它先是跑到帕格諾特蹄邊,立起身體咯咯地說了些什麼,帕格諾特忍俊不禁,米達斯正想問問它在說什麼,那隻雪貂突然從爬上他的靴子,米達斯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抱起它:「對不起,親愛的雪貂寶寶,我聽不懂你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