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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手背便越來越燙,幾乎要把手背的皮膚燙傷,米達斯吃痛地悶哼一聲,不敢叫得太大聲引起卡莉斯托的注意,他靠在石頭邊,將小黑羊放到地上,捂著左手手背小聲地問帕格諾特是不是餓了,是不是不舒服。
帕格諾特沒有回應他,只是熄滅了圖騰上燃燒的烈火,米達斯眼眶倏然紅了,他知道小羊在生他的氣,可是他不知道為什麼,他的手背好疼,帕格諾特從來沒有讓他這麼疼過。
米達斯強忍眼淚,拿起地上的神弓就要往前走,把卡莉斯托和小黑羊都扔在原地,他發誓等帕格諾特變回來之後一定要狠狠地打它的屁股,至少一個星期都不理它,讓它獨自反省,直到他說原諒它為止。
「餵?幹嘛突然走了?!你的小羊不要了?」卡莉斯托抱著那隻小黑羊跟上來,數落他一頓,「你這個人能不能有點責任心啊?說好要把它帶到牝鹿所居的草甸去的!怎麼說扔下就扔下了?」
米達斯看向她懷裡溫順乖巧的小黑羊,小黑羊同樣睜著圓溜溜的金色眼睛望著他,米達斯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悶氣,接過小羊抱在懷裡,一聲不吭地加快步子趕路,還不停地撫摸小黑羊柔軟的絨毛,手背上又熱起來,米達斯委屈得要命,於是一巴掌拍在左手手背上,那枚刺青瞬間安分下去。
兩人走出山谷,來到水草豐美的草甸,這裡一年四季都盛開著鵝黃色的綠絨蒿和紫藍色的金脈鳶尾,草甸邊緣有一個山洞,那裡浸潤著柔和的赤色光芒,在黑暗中尤其顯眼。
「那裡就是牝鹿居住的山洞了,阿爾忒彌斯大人說過,你可以進去挑選武器。去吧,牝鹿一定在等待你。」
米達斯點點頭,蹲下來把小黑羊放在柔軟的草叢中:「我不能帶你走,這裡就是你新的家,牝鹿神聖的光芒會保佑你健康長大,但願下一次見面你和我家那隻愚蠢的小羊能夠友好相處。」
卡莉斯托哈哈大笑:「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寵物!原來你也覺得那隻丑不拉幾的小羊蠢啊!」
米達斯臉色變得很難看,卻不是為自己辯駁:「帕格諾特不是寵物,也不醜。」
「哦哦,就當是那樣吧!」
「以後也請不要這樣說它!」米達斯跟上去,回頭看了一眼草叢中的小黑羊,不知道是不是它的毛色和黑夜太過接近的原因,原地已經找不到它的影子。
這裡是牝鹿居住的地方,應該沒有猛獸才對。米達斯放了心,回過頭,跟著卡莉斯托進向山洞,入口處長滿了荊棘,卡莉斯托用金矛把荊棘叢撥開,米達斯爬上去的時候膝蓋不小心劃了一道,他忍著沒有發出聲音。
越往裡走,黑暗就被他們拋在身後,米達斯終於見到了牝鹿的身影,巨大而美麗的鹿角閃耀著金色的光芒,四蹄凝成銅鐵般的堅硬,通體赤紅的毛髮如英雄長矛所配的紅鬃,兩眼閃亮,神氣十足。
見到卡莉斯托和米達斯,牝鹿緩緩地邁著優雅的步子走來,溫柔而有力的前蹄順著膝蓋往前折,折下一隻前蹄恭順地跪了下來,朝兩人低下高貴的鹿角,用空靈的呦呦聲訴說著它的謝意。
米達斯上前抱住它的脖子,摸摸它的腦袋安慰它:「不用這樣,我們是來保護你的。」
牝鹿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人類了,以前它在刻律涅亞山生活的時候就是獨自漫步在遼闊的草甸上,來到阿卡狄亞也是一樣,人類的體溫是如此溫暖,身上散發出如此溫柔甜美的氣息,它都不曾了解。
它低頭,緩緩地蹭了蹭人類美麗的臉頰。
卡莉斯托從那堆寶藏中挑挑揀揀,找出一把鑲著七彩寶石的長劍:「這不是佩耳修斯的劍嗎?怎麼在這裡?用這個和赫拉克勒斯對戰的話一定能震懾他的!」
米達斯帶著牝鹿一起走過來,剛接過卡莉斯托手中的劍,左手便隱隱發燙,米達斯搖搖頭,把劍放回去:「我不會用劍。」
「你不是國王嗎?弗里吉亞王室連劍都不會用?說出去真的笑掉別人大牙!」
米達斯早就習慣這種類似的嘲笑,自顧自地在寶藏堆中翻找,拿起一把火神鍛造的鋼刀,左手又燙起來,他只好把刀放下,拿起一面滿是蛇紋的盾,帕格諾特還是不滿意。
米達斯繼續找,撥開表面的一層閃著金銀珠光的武器,底下就是一些書籍和一箱重要的藥材,米達斯徵詢過牝鹿的意見之後,將書籍和藥材一一搬走,最後只剩下一根由從晚霞中取來的紫色水晶雕刻而成的鹿角短杖,米達斯試著握住杖身,手背立刻沁出溫潤的光芒,順著杖身一路往上,鹿角中心的月亮石慢慢甦醒,和攀爬上來的金芒匯合成為柔亮的瑩白聖光。
米達斯愣住了,直到牝鹿俯身用鹿角輕輕拱他,他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找到了趁手的武器:「謝、謝謝。」
他的腦海中莫名浮現出上午在石榴樹林界碑上看見的那些繁複的咒語,雖然他根本就不認識,但喉嚨抑制不住地發出古怪的音調:「ρχεταιτοσκοτδι」
瞬間,山洞內變得伸手不見五指,眾神的財寶黯然失色,只剩下那枚月亮石映照出的那張瑩白而溫潤的臉頰。
卡莉斯托終於想起來了,這根短杖,不就是兩百年前牧神來奧林匹斯山赴宴所攜的月亮神杖嗎?曾經阿芙洛狄忒向牧神討要,她的主人阿爾忒彌斯也很感興趣,讓火神赫菲斯托斯試著造一根一模一樣的出來,但是那生長在晚霞中的紫水晶,只有牧神的咒語才能提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