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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瑞阿斯,您生病了嗎?」米達斯關心他。
「我只是在學習預言。」
「神不是都能預言嗎?」米達斯好奇。
「不。只有少數神和極少數人類先知能窺探未知。」波瑞阿斯遺憾地說,「阿波羅騙取了潘的預言之心,從那以後,連潘都只能通過夢境獲取預言的片段了。」
米達斯皺起眉:「阿波羅為什麼要騙帕帕的心?」
「潘有七顆心臟,豐饒、預言、新生、音樂、噩夢、戰爭、恐懼,每一顆都無比珍貴,騙取潘的心臟,就可以擺脫宙斯的統治。」
「我討厭阿波羅。」米達斯記憶里的阿波羅還停留在十五歲時從梅塔納斯的宮殿裡看到的那樣,祂總是那樣快樂,擁有無限的智慧,略微飄起的金色長髮舒展在肩上,他曾經很崇拜這位光明神,可是他怎麼能騙帕帕的心呢。
帕帕那麼單純,那麼容易相信別人,被騙肯定讓他很傷心。
「你明天去奧林匹斯山,可能還會遇見祂呢。」波瑞阿斯嘆息,「不過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潘可能都不記得了,你不用特意提起,多生事端。」
「我會看著辦的。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米達斯突然撐地站起來,朝山崖的方向跑過去,牧神泛著金色光芒的黑色火焰在半空中安靜地燃燒著,下一刻,火焰隱沒,還沒來得及熄滅的火花落在牧神柔軟的神袍上,帕格諾特的捲髮長長了些,米達斯撲過去抱住他的時候,發現他比自己高了許多,健壯的窄腰比之前更結實有力。他風塵僕僕,溫柔的眉眼間藏著疲憊。
可是他們明明才分開了半個月。
「唔……嗯……」
帕格諾特飽含侵略性的吻掠奪了米達斯的思緒和呼吸,米達斯抵住他的肩,想告訴他波瑞阿斯還在這裡,可是他一張開嘴巴,帕格諾特帶著倒刺的長舌就心急火燎地纏上來,米達斯被親得又急又羞,踮起腳抓著帕格諾特寬大的兜帽不停地扯,催促他就此停下。
「米達斯,我餓了。」
他抵著米達斯的唇瓣廝磨,如果不是因為理智尚存,記得曾經答應過米達斯不能突然咬這裡進食,他早就不必忍受這樣的煎熬。
米達斯紅著臉小心翼翼地環視四周,波瑞阿斯早就在帕格諾特的注視下離開了,這裡安靜得出奇,只有他們兩個。
「帕帕,我好想你……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呀?」
他踮起腳,毛茸茸的靴子彎折起來,抱住帕格諾特的脖子。這個天氣穿厚靴子到處跑其實會燒腳,但米達斯真的很喜歡穿這雙鞋。
「我一早就說過是半個月後回來,沒有認真聽我囑咐是不是?」
「我有很認真地聽呀,我特別認真地聽帕帕說話。」米達斯直勾勾地盯著他愈發硬朗的輪廓,鼻尖紅紅的,別提有多委屈,「可是半個月好久啊,我每天一個人放羊,一個人給地里除草,一個人睡覺,一個人吃飯,什麼都是一個人……你就不能早點回來嗎?說半個月就是半個月,怎麼一天都不少?」
半個月,當然是帕格諾特週遊世界後返回阿卡狄亞的最早時限,帕格諾特半個月沒有休息,馬不停蹄,就是為了早點回到米達斯身邊。
「抱歉留你一個人。我讓波瑞阿斯照顧你,祂沒有嗎?」
「我才不要祂照顧。」米達斯抿起唇,臉頰繃得緊緊的,「祂總是說些怪話。」
「祂說什麼?」
「祂說你每次離開阿卡狄亞沒有一個月不會回來,因為外面的世界對於你來說很新鮮,你喜歡新鮮的事物,新鮮的人……」
「我不吃人。」帕格諾特澄清。
「不是那個新鮮啦!」米達斯在他懷裡悶了悶,過了一會兒,泄氣地說,「你都沒有說想我……」
帕格諾特捧起他的臉,無比珍惜地輕撫他溫軟的臉頰:「不可以說這麼可愛的話。」
「我給你帶了禮物。」他的掌心升起一簇火焰,火焰燃盡後顯露出珊瑚溫柔的粉色光彩,他去了遙遠的大洋彼岸,從遠方給他的愛人帶回了美麗的珊瑚發冠,「喜歡嗎?」
「這是從哪兒來的?」
「我用金羊毛和海神波塞冬換的。」
「什麼金羊毛?」米達斯怕他又被人給騙了,於是刨根問底地追究起發冠的來源。
「我的頭髮,拔下來之後就會變成金羊毛。」
當然,和人類英雄所追尋的金羊毛不太一樣,牧神的金羊毛可以賦予神明不屈的意志和光榮的理想。
米達斯知道他拔頭髮給自己換禮物,心裡不是滋味,可是他知道這時候多說無益,高高興興地接受帕格諾特的好意比什麼都重要。
他紅著臉朝帕格諾特笑了笑,而後稍微低頭,像一個等待加冕的君王,又像一支含苞待放的玫瑰,帕格諾特俯身親吻他的前額,將那頂粉色的珊瑚發冠戴在他雪白的發間。
「好看嗎?」米達斯好奇地摸摸自己的發冠,他以前有無數的王冠可以佩戴,其中大多都鑄成荊棘的樣子,警告他不可僭越,不可貪求,不可自以為是。他總是覺得金子做的王冠太重,現在這樣剛剛好。
「美麗極了。」帕格諾特總是很誠實。
米達斯很適合這樣明亮又溫和的顏色,顯得他整個人的氣色都好了很多,他身上穿得很樸素,唯有發間點綴著如此精緻而小巧的珊瑚環,顧盼神飛,我見猶憐,讓帕格諾特忍不住升起打扮他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