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8章 舅舅
慧敏臉上的笑容卻顯得理所應當,「自然該去見見舅舅的,雖然說如今舅舅精神不大好,但是若事情真的成了,我這從外甥女兒轉換到兒媳婦的身份,總要叫他先知道吧?
也不枉疼了我這麼多年,趙嬤嬤你說是不是?舅舅可是這世上,除了我娘最疼我的人了。」
趙嬤嬤連忙搖頭道:「郡主,這事兒可不能任性,如今陛下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咱們誰也不知道。
眼下若就這樣貿貿然前去將這事兒說了,萬一陛下聽了然後有個什麼好歹,那咱們這罪過可就大了。」
「嬤嬤你這擔心也有些太過於沒有由頭了,我何曾是那種半點兒分寸也沒有的人?既然打算去見舅舅,又怎麼會不顧及到他的身體?你放心吧!我知道見到了舅舅該怎麼說。」
趙嬤嬤眼看著勸她不動,也有些著急,可是著急也沒有用。
當即便想著要不然先去給長公主寫信好了。
眼看著她匆匆忙忙離開的腳步,慧敏嗤笑了一聲。
嚇成這樣?
生怕這事兒成不了是麼?
慧敏心裡清楚,雖然長公主府看上去沒有站隊,但是當初,母親分明對三皇子更慈和一些。
至於後面有沒有偷偷給三皇子什麼支持,慧敏不清楚。
可是三皇子勢敗之後,長公主便十分低調了下去,後面舅舅病重,身為舅舅的妹妹,竟然直接回了南方。
這就很能說明一些問題了。
說到底,那是擔心遭到太子的報復。
所以這會兒得知了自己這邊的消息之後,馬不停蹄地就將趙嬤嬤給安排了過來,真的是來幫自己的,還是順帶著監視自己,這個話還真不好說。
慧敏不是傻子,相反,很多時候,她甚至有些敏感得過分。
當初自己中了那種藥,母親有幾分是真的擔心她,又或者說,究竟是怕她的身子出問題,還是擔心事情鬧出去之後,會讓整個長公主府蒙羞?
如今這事兒已經不可考了,但終究她挺過來了。
不過這一次入東宮的事兒,母親倒是半點兒沒有隱瞞,或者根本就瞞不住,這不就是希望能一手促成此事麼?
甚至連自己入宮之後,將自己那個好哥哥安排來京城的事兒都商量好了,不就是希望到時候借著自己在東宮的力量,給長公主府助力麼?
慧敏長長地嘆了口氣,她很想說,不管如何,她也是親生的女兒,怎麼因為那個敗類父親的過錯,就要如此利用她呢?
與之相對比的,她甚至覺得那位深宮裡躺著的舅舅,對自己還更真心一些。
她是真的想去見裕豐帝,與其他人都沒有關係。
只是如今裕豐帝著實已經病得很厲害了。
此前他只是消瘦,精神卻不錯。
卻不曾想,如今身子不但消瘦,而且還瘦得越來越厲害,曾經那個萬眾之上的帝王,幾乎受成了人干,偏生精神也不行了。
慧敏實際上並沒有把握能見到裕豐帝,畢竟就是太子也見不到他一面。
可她竟然真的被允許入內探視了。
當看到那個太監比手請她進去的時候,慧敏不由自主地紅了眼睛。
果然,舅舅待她還是不一樣的。
但是當她看到裕豐帝的那一剎那,卻嚇得直接後退了兩步,然後眼淚瞬間洶湧而出。
床上的人連呼吸似乎都變的困難了,韓翦就陪在旁邊,輕聲地與他說些什麼。
然後慧敏便聽到裕豐帝幾乎全是氣聲的聲音,「是慧敏來了?」
縱然已經變了許多,但是還是能聽得出來,確確實實是裕豐帝的聲音。
自小到大聽得多了的舅舅的聲音,慧敏的眼淚一串串地往下落。
她終於克服了恐懼,慢慢地往前面走過去,「舅舅,是我,是我來了。」
當她看到裕豐帝那個幾乎已經成了骷髏頭的一樣的腦袋,眼淚徹底地花了她的視線,她跪在腳踏上,哭得傷心,「舅舅,你怎麼……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裕豐帝睜開那雙渾濁的雙眼,好半晌才找到慧敏的位置,卻是笑了笑道:「舅舅大概是快死了。」
他這說的是實話,慧敏心裡一清二楚,甚至於整個天下都一清二楚。
這朝堂之上,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著那一日,等著這個老人咽氣,等著將他們早就已經準備好的一切拿出來見見天日。
可是真到了這個時候,真看到了這樣的裕豐帝,慧敏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接受。
裕豐帝似乎是感覺到她在哭,用力扯了扯嘴角道:「慧敏也會哭了,我還以為你只會委屈的時候,才會哭鼻子呢!」
意料之外的,裕豐帝到了這個田地,竟然說話還甚是流暢。
慧敏驚訝地抬眼,然後在面對著對方的面容時,又再一次爆哭,「舅舅,你別這樣,慧敏會害怕!太醫呢?那些個太醫呢?
他們一個個的不是很厲害麼?舅舅怎麼會這麼瘦?倉庫了那麼多東西,難道就不能補一補麼?」
站在一旁,一直如同一根木頭樁子似的韓翦忽然開了口,「都在外殿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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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敏聞言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她怎麼可能不知道,更知道的是,就算是那些太醫日日守在床邊裕豐帝也是算著日子在離開這個世界了。
「朕已經看開了,」裕豐帝那雙眼睛落在慧敏的臉上,「要不然,你今日怎麼能進得來呢?」
慧敏呆呆地睜著眼睛看他,隨即便明白過來這句話的意思。
裕豐帝的病,大概是很早之前就有了結果,不知道診斷結果到底是誰給的,但至少是一個很值得信任的人。
可裕豐帝不願意接受,不願意承認,所以,乾脆將自己關在這裡乾元宮裡,然後讓所有人能找來的人替他醫治,用各種各樣的法子。
不管是什麼人,不管是不是血親,是不是最為信任的臣子,他都不肯見,是不肯叫人知道他的真實情形。
而如今,他終於放棄了,所以他見了慧敏。
他是用一種平和的心態見的這個曾經自己最為寵愛的外甥女兒的。
慧敏的眼淚立刻便掉得更凶了。
原來事實和擺在眼前的事實是兩回事兒。
所以她這個時候竟然覺得無法接受。
「既然你今日來了,既然見著了,」裕豐帝看著那個仍舊跪在腳踏上哭泣的小姑娘,臉上竟然難得出現一絲笑意,「做舅舅的總要替你做最後一件事兒才算疼了你一場。」
慧敏連連搖頭,她從小就對這位有著無上權力的舅舅予取予求,從來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這就是一種理所當然,被寵愛著的理所當然。
可是這會兒聽到老人的話,她卻只覺得害怕,好像只要他說出來,一切就都結束了似的。
裕豐帝卻笑著道:「這可不是我們慧敏的性子,舅舅一向都依著你的,你不是一直喜歡蕭鈺那小子麼?
都已經到這個時候了,許多事情舅舅也看開了,實際上,也未嘗不可,畢竟你都已經是寡婦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