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將亂
三界山。
一座巨大的宮殿中。
連接天梵域的超級傳送陣驟然爆發轟鳴,繼而一下失去了所有光芒。
「這……」
負責看守的修士大驚,接連調試之後,不得不承認這個現實:「超級傳送陣失效了……糟糕,速速通知軍中。」
「不必,本座已經知曉了。」
金光一閃,一名唇紅齒白的小和尚浮現在超級傳送陣邊緣。
他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年紀,身穿金剛僧袍,頭上十二顆戒疤粒粒綻放金光。
「軍主!」
一干修士紛紛行禮。
這小和尚看起來只是普通小沙彌,實際上卻是人族五子之一的『金剛子』,地仙界梵門的領袖,一身『金剛體』修為早已臻至不可思議的境界,甚至可能是人族第一煉體士!
「有妖族奸細潛入天梵域,趁機毀掉了超級傳送陣……甚至掀起持續的虛空風暴,阻撓我等重建……」
金剛子雙手合十,不疾不徐地道。
「妖族……」
一干修士恨得咬牙切齒。
雙方雖然並未大戰,但潛入間諜破壞都是日常。
這次沒想到,一不小心竟然被其鬧出如此大動靜!
——超級傳送陣的選址乃是一件十分慎重之事,需要測量空間節點,經過多方考察。
整個天梵域之中,適合建立的地點,都只有寥寥幾處。
而之所以選擇天梵城,當然是因為另外幾處更加麻煩,有難以根除的邪祟作亂。
此等詭異就宛若自然現象一般,縱然一時消滅,也難以根除。
聽到這裡,其餘修士紛紛面色一變。
修建超級傳送陣所需要消耗的恐怖物資也就罷了,竟然還被掀起持續性的虛空風暴,令那處節點半廢,那開荒大軍豈不是麻煩了?
「為今之計,只能一邊搶修傳送陣,一邊從炎火域撤離?」
一名蒼老的陣法師出列,躬身行了一禮:「請軍主放心,我等必會全力搶修……只是還需要對面一側的修士配合。」
「撤離?」
金剛子微微一笑:「若我攜帶『須彌界』,倒是可以從炎火域將大部分修士撤走,但開荒大計也必毀於一旦……這便是妖族所願,開荒之事,不得拖延……並且,我人族之中,還有妖族奸細潛伏,這次終於露了馬腳,可不能讓它逃了……」
「奸細?」
一干修士互相對視一眼,紛紛臉色一變。
忽然,一名修士一言不發,袖中一枚古樸的符籙瞬間燃燒。
其化為一道血色長虹,破空而走,聲勢極其駭人。
幾個閃爍之間,便飛出傳送大殿。
如此詭異遁速,縱然合體修士,也未必能截住……
但下一瞬,那一道血色破空長虹便被一道金光擊落。
仔細看上去,才發現那金光是一枚佛珠,其上還有無數梵文秘篆。
「竟然是羅道友?」
「不可能!」
望著血色遁光中的人影,諸多修士紛紛詫異。
金剛子卻面含微笑,依舊看向諸位修士:「果然是一隻『六尾迷心狐』,以為迷惑羅道友當替死鬼,就可以為你的逃脫打掩護麼?豈非是小看了本座……」
眾多修士之中,一名老者臉上浮現出駭然之色。
他不再猶豫,整個人瞬間消失不見,竟然好似瞬移一般。
「大虛空挪移符,縱然對於合體修士而言,都是難得的保命之物。」
金剛子見此,才略微頷首:「此寶虛空等級甚高,一般封禁虛空的寶物與陣法都難以阻擋,可惜……又如何能逃出本座的『五指山』秘術?」
他緩緩伸出右手。
此手潔白如玉,表面泛起一絲金光。
繼而……便宛若五指山一般,納須彌於芥子,伸入虛空當中。
白光一閃。
金剛子五指豎起,托著掌中一隻六尾白狐,這白狐還嚶嚶叫著,似乎在求饒,又似乎在咒罵著什麼……
在場修士見到這一幕,紛紛頭皮發麻的同時,又有些心中振奮。
軍主的神通,越發深不可測了!
「恭喜軍主,擒拿奸細。」
之前開口的年老陣法師先行了一禮:「不知這傳送陣被毀,可是誘餌?我等可還要繼續修復此陣?」
「並非誘餌,本座之前一時不差,被此狐泄露出許多消息……如今還有許多事情需要補救。」
金剛子嘆息一聲:「至於天梵域眾修,只能靠他們先堅持一陣……傳送陣本來也無法傳送如此多人手,命他們固守,等待日後走炎火域的增援吧……」
「是!」
諸多陣法師凜然從命。
超級傳送陣與普通傳送陣不同,不僅尋找空間節點很麻煩,更難以一次傳送多人。
若還攜帶洞天之寶,更暗藏多人,更是會令消耗徒增。
通過超級傳送陣大規模轉移人口,是相當不現實的。
反倒是頂尖修士以洞天之寶,攜帶數萬數十萬人口飛遁遷徙,還算比較方便。
之前支援天梵域的低階修士,便是通過這種方式進入天梵域。
否則路上的惡劣環境,足以令這些低階修士死上七八成——這還是在他們有合體修士庇護的情況下。
……
天梵域。
方夕結束與一干好友的聚會,回到洞府之中,準備修煉。
『法力積蓄,就在這幾日,可以達到化神圓滿……』
『然後,便可以突破返虛了。』
『本體不去三界山,但這裡已經不是三界山了……當可助我一臂之力。』
方夕的外道化身回到洞府,便見到一枚傳音符,正在陣法之外晃蕩。
他伸手接過,神情便有些不耐。
這枚傳音符,乃是一位化神修士所發。
當方夕宣布自身觸類旁通,終於突破瓶頸,修為又開始突飛猛進之時,自然引來許多拉攏。
其中許多勢力,自己拒絕一次也就罷了,還有那麼幾家,頗有些鍥而不捨的味道。
尤其以這一家最為令人討厭。
『『三青坊』符無二……』
方夕暗暗思索。
這一位化神修士乃是地仙界土著,後來加入天梵軍,已有化神後期修為。
三青坊也是一家返虛勢力,雖然不如天魅宗,卻也算不錯。
真正令方夕感覺不對的,是這一家雖然看似與古道人、湯統領那一支沒有多少關係,但對自己的態度,略有些問題。
『太過求成了……莫非又是一家勢力的探子,或者乾脆是長青子的後手?』
『長青子肯定不會放過後續的飛升修士,哪怕自己的狗死了,那換一條就是了……』
帶著此種顧慮,方夕當然不會接受任何一家勢力的招攬。
特別是這種帶著點死纏爛打性質的。
他手中燃燒起六道魔焱,將這一枚傳音符化為灰燼,與此同時更是回了一道措辭極其堅決的書信,拒絕了符無二的提議。
……
洞府之中。
方夕在蒲團之上盤膝而坐,周身魔氣森然。
無數漆黑的精純魔氣匯聚,在他身後形成一具高大的魔影。
與此同時,更是有漆黑氣流具現化,宛若結晶一般,覆蓋在他體表,形成了一套天然的盔甲!
從最重要的胸甲、臂甲、護膝、鐵靴……再到最後的猙獰面甲,堪稱一應俱全!
「終於……」
方夕吐出一口長氣:「化神圓滿……成了!」
對於他而言,成就化神圓滿,基本就相當於成了大半個返虛!
「接下來,便一鼓作氣,突破返虛吧……」
「只不過進展似乎有些快了,如何獲得的返虛機緣,也容易引來覬覦……畢竟我只是一個沒有根腳的飛升修士啊……不過成就返虛之後,也有足夠實力護住自己的小秘密了,畢竟合體修士對於成就返虛的機緣,未必看得入眼……」
如今天梵域之中,最強者自然是便是合體修士。
天梵軍之中,便有幾位合體級別的高層。
人族九十九域,每一域至少有一位合體修士,而唯有合體修士之中最巔峰的存在,才有資格競爭『人族五子』之權位!
確認自身法力圓融無礙,更沒有受到什麼莫名其妙的吸引之後,方夕施施然出關。
他準備選擇一個隱秘之地,渡劫成就返虛。
就在他想要飛出黑岩坊市之際,一道流光飛來,現出其中一名吊角眼的皂袍修士身影。
「原來是符道友……」
方夕見了,表情不變:「符道友有何貴幹?」
「方道友你幾次三番拒絕我三青坊,莫非將我三青坊背後的瀧前輩不放在眼裡?」
符無二冷哼一聲,竟然帶著絲絲威逼之意。
『不正常……化神修士不會如此,除非是故意,或者功法修煉得走火入魔了。』
方夕望著似乎跟自己有深仇大恨一般的符無二,心中泛起一絲警惕,臉上卻微笑以對:「道友這話未免太過,本人只是一向閒雲野鶴慣了,不願加入任何勢力……至於道友如何稟告瀧前輩,那是道友自己之事,只是……本人兩位好友,可都是天魅宗弟子。」
符無二神色一滯,旋即變得有些陰沉。
哪怕不提天魅宗,縱然是方夕與須晴子、狂饕居士等人組成的小團體,在飛升修士之中都算小有名氣。
若不是有人提點,他根本不願意招惹對方,但此時也是無法。
正想再放一些狠話,忽然……
當!
噹噹!
刺耳的鐘聲響起,整個黑岩坊市遠近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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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音鍾示警……一旦超過九九八十一下鐘響之後還未到統領洞府聽令,一律嚴懲!」
方夕與符無二臉色頓變,對視一眼,直接飛向坊市最核心之處。
如今駐守黑岩坊市的返虛修士,別號『元音上人』,其洞府所在十分别致,亭台樓閣應有盡有,還有一處數畝大小的靈池,池中開滿各色蓮花。
這些蓮花也是靈植,常年花開不敗,更帶著一種清心寧神之香氣。
『此池荷花,隱隱藏有陣法……』
方夕落在荷花池邊緣,負手欣賞美景,心中暗道。
此時鐘響不過四十餘聲,元音上人還未露面。
一干化神校尉,卻是陸續到來。
「方道友!」
一個溫和如玉的聲音響起。
一名青年儒生腳踏一本古書逶迤而來,落在方夕身邊,正是之前一起討論過雷澤大荒開墾的易姓書生。
方夕其實不太看得上此人,覺得有些首鼠兩端,不如當初那個一言不合,借煉丹而走的謝道友果斷。
但此時伸手不打笑臉人,拱了拱手道:「易道友……」
「聽聞方道友正被那符無二糾纏?三青坊著實不是什麼好去處,據說背後那位返虛大修年事已高,最近又在一次行動中身負重傷,正在瘋狂壓迫下面的修士,想要購買珍稀靈丹保命……」
易姓書生手持摺扇,頗有幾分指點江山的味道:「這吃相太過難看,道友千萬要小心……」
「多謝道友提醒。」
方夕誠懇道謝,雖然他本來就沒打算加入……
「其實,道友若不想被繼續糾纏,不若真正加入天梵軍……如今這位元音上人,便是天梵軍嫡系的返虛,有這位大人庇護,你我安全可保無虞……」
易姓書生親熱道。
「多謝易道友,我會好好考慮一番……」
方夕微微一笑,這易姓書生最終還是選擇徹底融入天梵軍,如今選擇為軍中做事,完全可以理解。
就在他想著如何婉拒之時,狂饕居士等人也到了。
他自然而然地上前攀談,將易姓書生冷落在一邊。
噹噹!
鐘聲越發急促。
沒有多久,九九八十一聲鐘聲敲完,庭院之中已經站著數十位化神校尉。
此股力量,已經足以夷滅下界任何一家宗門。
對於天梵軍而言,卻不過是一處分部的骨幹而已。
嗆!
伴隨著一聲銅鑼響起,洞府大門洞開,一位女修走了出來。
此女一襲宮裝,身量很高,皮膚卻呈現出一種古銅色,有一枚枚暗淡的符文閃爍,明顯修煉了什麼厲害的煉體功法。
「天梵城有訊……」
元音上人環視一圈,確認所有化神校尉都在此地,終於開口。
其聲音沙啞難聽,帶來的也不是什麼好消息:「……城中遭遇合體妖修襲擊,大陣出現破損,超級傳送陣被毀,駐守的合體修士疑似重傷,需要閉關修養……」
此言一出,宛若石破天驚。
諸多化神修士都面色慘變!
「超級傳送陣被毀,那我等該如何回去?」
狂饕居士嚷嚷起來。
「糟糕……合體修士都重傷,莫非妖族想要重新開戰?」
須晴子也喃喃著。
「大陣破碎?」
方夕也開口:「莫非是那一座籠罩幾乎整個天梵域的陣法受損?那豈不是說,日後很可能有返虛甚至合體的元古荒獸乃至邪物從外界遷移而來?」
相比於超級傳送陣,他更加看重守護天梵域的陣法。
畢竟,只有此陣法維持運轉,再加上他們盡力清理天梵域,域中的危險才會越來越少,最終化為一片人族樂土。
而如果大陣破損,不論他們殺了多少荒獸,蠻荒中隨意一處荒獸大遷徙,就有可能令他們前功盡棄。
元音上人環視一圈,見到了滿是惶然的化神修士,心中不由苦笑。
剛剛獲得這個消息之時,其實她的震驚並不比這些人少。
此時卻冷著臉,返虛修士的恐怖威壓降臨,令場中一片寂靜。
「諸位的問題,我可以一一解答……」
元音上人掃了一眼狂饕居士:「首先,超級傳送陣被毀,我等暫時無法回歸,縱然按照之前約定,達到一定墾荒年限與功勳,可以安排回歸的修士,也無法離開了……除非,伱們選擇去走『炎火域』的天絕沙漠……」
聞言,狂饕居士等人臉色微變。
那一處天絕沙漠的大名,他們可是如雷貫耳,唯有合體修士才有把握穿行。
除此之外,返虛修士九死一生,至於化神修士?基本就是十死無生!
甚至,他們就連從黑岩坊市走到天絕沙漠邊緣,都沒有太大把握。
這可是一域之地,還是未曾開發的一域之地!
化神修士或許可以在人族的一域之內穿行,但此種蠻荒之地,或許還沒走到沙漠,就遇到一頭元古荒獸,全軍覆沒了……
「……因此,我等只有固守待援。」
元音上人道:「好消息是……妖族並未開戰,只是破壞……而縱然開戰,我等被拖在此處,也不會再上三界山戰場了。」
此話一出,雲曦仙子與柳絮便面面相覷。
若三族大戰再起,化神修士的確生死難料。
相比較而言,在天梵域開荒,似乎是好事?
其實此地也危險非常,更不用說如今還斷了支援與聯繫。
真正論起來,似乎也好不到哪裡去?
元音上人掃了方夕一眼:「受到妖族突襲,鎮守此域的陣法的確有所缺損,如今天梵城正在嘗試修補……但在此之前,有大量荒獸遷入也是難以避免……如今諸位必須做好以黑岩坊市為據點,固守待援的準備!下面我開始分派任務……」
此言一出,所有化神修士都是臉色大變!
……
數個時辰之後。
方夕走出元音上人的洞府,嘆了口氣。
此事一出,自然是人心惶惶。
不過作為此地鎮守修士的元音上人都做出保證,他們也只能暫且相信了。
縱然在蠻荒之中,一位返虛修士帶領數十位化神,建立一個暫居點,還是問題……不大的。
『好吧……其實問題很大……』
『一般而言,唯有到達合體境界,才有一定把握能遊歷蠻荒,往往也不敢太過深入……』
『現在我們就相當於殖民地的孤軍,還跟本土斷了聯繫……若時日短些還好,等到時日一長,還不知道有多少牛鬼蛇神要冒出來……』
方夕暗自吐槽,不知不覺,便走到外城區,也就是坊市外圍。
在這裡,生活著起碼數萬低階修士!
對於他們而言,這件事情才是真正的滅頂之災!
一處店鋪前。
「快快,去搶靈米啊……」
一群鍊氣修士蜂擁而至,有演化成騷亂的趨勢。
「諸位,諸位……今日不賣了。」
商鋪掌柜滿臉苦澀,擋在門板之前。
「該死……鐘聲八十一響,明眼人都知道要出大事,你敢惜售……」
一名青衣漢子怒吼一聲,乃是築基修為,手中一柄巨錘靈器將要砸出。
「天梵軍來了!」
關鍵時刻,不知道誰喊了一聲,一眾散修又都作鳥獸散。
方夕所過之處,見到的店鋪,大多都在被搶購。
許多散修雖然不知道最新情報,但也能猜到一些事情,搶購生活與修煉物資就成了本能。
畢竟大部分都是鍊氣修士,還無法做到長期辟穀。
更何況,還要採購許多防身之物……
『其實這次開荒,低階物資都準備了許多,特別是靈米之種……』
『雖然坊市之外開墾的靈田不多,但若統一管理、調配、定人定量……應當也能大體滿足所需。』
方夕暗自思忖。
『但實際上,肯定滿足不了……』
這次高階修士會議,他就沒聽到什麼關於穩定低階修士的安排,很有讓他們自生自滅的意思。
而散修也都是一群人才,哪怕環境再嚴苛,最後大概都能活下來一批。
只是過程往往會非常殘酷!
『化神、返虛修士都朝不保夕了,誰還有空來管你們……』
望著路邊散修紛紛讓路,恭敬行禮的模樣,方夕心中暗嘆。
『更搞不好,到了此時,還有準備在散修身上狠狠割一刀的……畢竟修士本私嘛……』
……
看了一番坊市大亂之後,方夕回到洞府。
無論如何,如今天梵軍架構還在,暫時還能彈壓,問題就不大,鬧不出什麼大亂子。
殺幾個鬧事的散修,懸首警示一段時間,市面也就恢復平靜了。
他真正要考慮的,還是自己的問題。
『如今天梵域與外界聯繫斷絕,合體修士重創……一片大亂,似乎是我晉升的良機?』
『如今晉升,最多也就元音上人有些覬覦,此女也不過一個返虛罷了……等我返虛之後,如何還敢聒噪?』
『並且大亂之中,也暗藏巨大機緣……』
『日後我說晉升返虛的機緣來自於此,也沒人能說什麼……』
方夕心中計較已定,立即去晉升返虛!
就在這時,他感受到洞府禁制變化,不由微微苦笑。
雖然決定晉升返虛,但這些化神同道一個個來串聯、聚會……還是要應付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