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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淮卻不願意再聽了,他果斷地掛斷了通話,將他的號碼拖進了黑名單。
在陽台靜靜吹了會兒風,用力閉了閉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濁氣,重新整理好心情轉身準備進門,一抬頭卻見本應該躺在床上的路與北不知道什麼時候竟醒了過來。
隨手拿了件外套披在身上下了床,他朝蘇淮走來。
蘇淮手扶在門把手上,見他一雙眼睛黑沉沉的,一時間也不知道他究竟聽見了多少。
「你什麼時候醒的?」
路與北想了想,誠實地說:「在你說對面找錯人的時候。」
那不就是全部聽見了?
蘇淮感覺腦袋隱隱作痛。
他看了眼路與北,見他明顯是在等自己開口的樣子,許久,退後了兩步靠在陽台的欄杆上,仰頭看著天上的雲彩,嘆了口氣說:「六月十七號是我媽媽的生日。」
路與北想起了剛剛那通電話里,蘇淮提到的日期。
原本不想提起的事,一旦開了頭,剩下的說出來似乎也沒有那麼艱難。
「那時候家裡公司債務的虧空已經很厲害了,討債的人一波接著一波,幾乎沒有消停的時候。但我媽總覺得,只要一家人在一起,這些事情總能熬過去的,只是沒想到,蘇義明會在她生日那天送來這樣一份永生難忘的大禮。」
蘇淮神情很平靜,那些事情過去的太久了,現在說起來都好像在說著別人的故事:「那一天台風入境,雨下得很大,我和我媽找了他一整晚,生怕他想不開出了意外。但後來我總是在想,如果他那一天是真的出了意外,會不會反而還要好些。」
路與北聽著他說話,心驀地酸澀成一團。
三年前,蘇淮也不過十四歲,從錦衣玉食的小少爺輾轉到千里外的X市,一無所有重新開始,那時候他又經受了些什麼?
他想著,忍不住上前一步握住了蘇淮的手。
滾燙的掌心驅散了他身上被風吹得幾乎發僵的寒氣。
蘇淮頓了頓,望進他溢滿擔心的眼底。
之前那股隱約的煩躁散開,說完這些話後,人反倒是輕鬆了許多:「別這樣看著我,我沒什麼。」
路與北低頭凝望著他,他沒有說話,但握著他的手卻沒有松。
陽光灑進琥珀色的眼裡,蘇淮微微眯著眼,逆著光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卻能聽見他語氣的認真和堅定:「從假期那次我發現他又欠了錢開始,我就知道他遲早有一天會找過來。」
「但是放心吧,無論他想要做什麼,我保證,他什麼都得不到。」
第十五章
我不想讓他感到困擾。
因為正式拒絕了國家集訓隊的邀請,蘇淮物理競賽結束後第二天一早便就回到了高三四班,準備重新開始投入新一輪的高考衝刺。
陳玉清在教室看見他和路與北一齊出現的時候,簡直像是見到了怪物。
「身邊能有活著的拿到了清北保送名額的神仙,我已經覺得是世界奇蹟了,沒想到啊沒想到,比奇蹟出現更讓人嘆為觀止的是,這神仙居然還毫不猶豫地把這絕無僅有的機會給拒了。」
下了早自習,好不容易挨到大課間,陳玉清面色恍惚地回過頭看著兩個人喃喃,「要不咱去問問,這名額能不能打折轉讓一下?就算不能保送,讓我折換個三十分也行啊。」
路與北淡淡瞥她一眼,他的流感還沒好全,聲音被口罩隔著,顯得有些沉悶:「你確定你和清北的差距只差三十分?」
陳玉清被這話堵得一哽,兀自在心底算了算,隨即頗有自知之明地嘆了口氣。
放下手上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擬,拖著板凳挪到蘇淮身邊:「但是這是為什麼呀?那可是Top2!Top2啊!!」她納悶道:「總不能是因為去了集訓隊就回不來學校了,你實在是捨不得我們這些老同學吧?」
蘇淮將新買的教輔資料拿出來,輕輕笑了笑,雲淡風輕地說:「如果真要這麼說,也不是不行。」
陳玉清雖然早就知道蘇淮是個低調沉穩的性子,但卻也還是被他此刻過於從容不迫的樣子所打敗。
瞧著他不置可否的表情,搖著腦袋擺手:「得了吧,我們可沒有那麼大魅力,要真是這麼說,你還不如承認放棄保送是為了路與北。」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原本正在收拾桌子的路與北動作突然一停,眼尾壓下的餘光不動聲色地往蘇淮那邊掃了過去。
蘇淮沒注意到路與北的小動作,聞言眉毛輕輕抬了下,失笑道:「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怎麼沒關係?」陳玉清雙目圓睜,對著蘇淮朝路與北的方向努了努嘴,揶揄地說:「你們兩個天天如膠似漆,焦不離孟的,你比賽離開這麼些日子他的狀態都不對,天天心浮氣躁的。要真到國家集訓隊集訓去了,他還有心思高考?不得直接追去B市陪讀?」
蘇淮向路與北望了過去。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短暫相遇,路與北被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盯著,不由得心虛地先一步移開了視線,低低地咳了一聲。
他站起身站起身邊往外走邊說道:「我去食堂買瓶水。」
蘇淮目送著他離開,從他的背影里看出了絲古怪的落荒而逃的意思,沉思了片刻,又看向身邊的陳玉清,否認道:「要是真是因為這個原因,老鄭還不得把我直接拉去山上找大師作法,看看是不是中了什麼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