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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從樹梢和屋檐的積雪上拂過,帶走了屋裡刺鼻的煙味和暖氣帶來的過的溫度。
「昨天夜裡沒能睡好,為了防止被人打擾所以關了機。」
蘇淮站在窗邊回頭看著跟過來的路與北,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放在床上的手機:「等醒來看到你的電話的時候已經很晚了,給你回電話, 一直沒能打通。」
路與北直直地看著蘇淮, 問道:「如果不是我打你的電話, 你晚上還會過來嗎?」
蘇淮下意識地想說「會」,但是看著路與北認真的眼神, 卻又覺得自己實在不想再去用謊言去哄騙他,遲疑了一下,他說:「與北, 可是我們沒有必須要見面的理由了不是嗎?」
他不自在地避開對方咄咄逼人的視線, 聲音儘量冷淡地說:「雖然我們曾經關係不錯, 但是畢竟已經十年沒有聯繫過了,我們兩個都不了解現在的對方,更不要說什麼共同話題。如果不是昨天晚上碰巧遇見,我們甚至根本都不會想起彼此……」
「不會想起彼此?那是你。」路與北往前走了兩步,目光灼灼,「而且為什麼沒有理由?我想見你,這個理由還不夠嗎?」
他低聲問:「你明明這麼聰明——還是說你真的覺得昨天我能在喜榮遇見你,真的只是一個巧合?」
蘇淮心裡一跳,抬起眼皮,正好看見了他的眼底。
「從B市到X市最快的動車,一共行程是六小時十一分鐘,你猜我在車上的時候,這麼長時間究竟在想些什麼?」路與北笑了下,「我在想,當初你會走,究竟是不是因為我做錯了什麼?如果我能向你道歉的話,你可不可以原諒我。」
蘇淮雖然後來也覺得昨天夜裡的相遇實在是太巧了,但是他也沒想到路與北會這麼毫不避諱地直接說出來。
路與北一直都是最自尊自傲的人,他能在他面前說出這個話,已經是將自己所有的自尊低頭捧到了他的面前,卑微到了塵埃中。
蘇淮感受到一種堪稱荒唐的酸楚。
可不可以原諒他?
在整場鬧劇里,最無辜的人就是路與北,而現在這個唯一的受害人居然還被蒙在鼓裡,反倒是向他這個加害人祈求原諒。
蘇淮喉嚨滾了滾,他啞聲說:「……為什麼?」
「為什麼?」路與北長久地凝視著蘇淮,他的目光細細地描摹過對方的眉眼,最後落在了他那雙看不見底的琥珀色眼瞳里。
他年少的時候,以為這一彎琥珀色是蜜糖,讓他看著就覺得甜蜜,恨不得天天和他黏在一起。
後來一個人的時候又反應過來,他從來就不愛吃糖,又怎麼會喜歡蜜糖?他喜歡的,單純的只是這個人罷了。
只要是他,無論是蜜糖還是□□,都讓他甘之如飴。
他深深呼吸了一下,在凜冽的風聲里,路與北卻像是回到了高三的那個夏天,冰封了十年的悸動在這一刻甦醒,催促著他表達出自己的心意。
「因為我喜歡你。」
是的,喜歡你。就算你對我的暗戀只是源於我臆想的一場自作多情,但是我卻終於通過這場臆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從……很久很久之前……」
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在乎著心底的那點自尊,沒有死等著你先告白,如果當初我提前告訴了你我的心意,我們之間的結果是不是會有那麼一點不同?
「一直喜歡你。」
*
蘇淮到家的時候,白書瑤他們的飯剛剛吃到一半。
周甜甜聽著敲門聲,叼著筷子過去開門,一抬頭,看著蘇淮,忍不住下意識往他身後打量了下,含糊地說:「你怎麼回來了?」
「我不回家還能去哪?」蘇淮替她把筷子拿了下來,好笑地說:「我不是說了,順利的話一個小時就回來。」
可你走的時候那樣子,怎麼看也不應該這麼「順利」啊。
周甜甜的目光狐疑地在他身上轉了一圈,還是讓開路讓人走了進來:「那你也不早點打個電話,好歹叫我們等等你。」
「沒關係,也沒耽誤多長時間。」蘇淮笑笑,朝客廳走了過去。
之前周甜甜已經和白書瑤他們通過氣,白書瑤和周斂見蘇淮回來了,心底也有些好奇。起身給他盛了一碗飯,試探著道:「你剛剛是……去找小路了?」
蘇淮接過飯,夾了一筷子菜到她的碗裡:「媽,食不言。」
白書瑤的話被堵回去,忍不住輕輕伸手在他腦袋上點了點,笑著說:「是長大了,學會拿媽小時候教你的話拿來堵我的嘴了。」
「怎麼會,只是難得周叔下廚,飯桌上就不要說些掃興的事了。」蘇淮嘗了一個蒜蓉蝦,笑著說,「周叔,你的廚藝好像比半年前更好了。」
周斂聽著蘇淮的話,嚴肅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淺淡的笑,他伸手拍了拍白書瑤:「孩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讓他先吃飯,有什麼話得吃完飯再說吧。」
白書瑤知道也的確是這麼個理,點了點頭,一家人和和美美將飯吃完,蘇淮和周甜甜主動攬下了收拾的工作。
將碗筷收拾到廚房,周甜甜看著正在刷鍋的蘇淮:「你在這磨蹭也沒用,白姨就在外面等著審你呢,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坦白從寬。」
蘇淮回頭看她滿臉的幸災樂禍,無奈地說:「姐,你當初和男朋友分手的時候,在我媽和周叔面前,我可是站你這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