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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那白符微微顫動了一下,又顫動了一下,掙扎著從牆上晃晃悠悠地飄落下來,緊接著,他便像是活了似的,從地上顫顫巍巍地站立起來,朝著西南方挪動了幾步。
賀九重看著葉長生的動作,一瞬間終於明白了他之前那種反常的虛弱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眉頭一皺,伸手拉住跟著那白符欲走的葉長生,聲音分外冷沉:「難怪我說之前明明從她身上瞧見了聚集起來的怨氣,昨天那小鬼怎麼還能那麼簡單的消失!你陽火本就不旺,還敢將她的怨氣以自己的眼睛為媒介存在身體裡——你不要命了?」
「我要啊。」葉長生仰了仰頭,卻是滿不在乎地一笑:「放心吧,我啊,比誰都要惜命。我自己有分寸的。」
賀九重看著葉長生的眉眼,心裡沒由來的升起了一團無名火,抿了抿唇將手放開,對著他冷冷一笑道:「本尊只怕你在這裡玩大發了,到時候神魂俱碎,累及與我。」
葉長生的視線在賀九重冷硬的側面輪廓上緩緩划過,像是不經意間發現了一點叫人意外的東西似的,他的眸子不動聲色里斂了半分,隨即勾了勾唇,笑眯眯的點了點頭:「好,那我下次就不做這樣的事了。」
賀九重看著葉長生笑起來分外人畜無害的模樣,心裡頭的無名火不但沒熄滅,不知怎麼的竟還有點愈演愈烈的趨勢。他眯了眯眼,也不再看他,抬步便朝那白符追了過去。
葉長生站在原地淡淡地瞧了一眼前面那人的背影,微微抿了抿唇,隨即也跟了上去。
那白符走得很慢,遇到岔路多的時候還會停下來猶豫很久,走走停停好一會兒,耗費了好幾個小時,將兩人帶到了一個略有些偏頗的荒地上,這才徹底不動了。
葉長生氣喘吁吁地繞過各色各樣的垃圾走到了白符停下的地方,彎下腰用雙手按著膝蓋休息了好一會兒,然後才撿起那張白符,朝著四周看了看:「是這裡了。」
賀九重道:「埋屍點?」
葉長生點點頭,低頭看著白符上被染黑的點數,對他道:「失蹤的幾個孩子都在這,等天亮了,可以讓警察直接來這裡挖了。」
賀九重道:「那兇手你打算怎麼辦?」
葉長生看著站在遠處因為害怕賀九重而不敢靠近的幾個孩子模樣的惡靈,從包里掏出一塊木香:「再借個火。」
賀九重垂眸瞧了一眼葉長生手裡的東西:「這是什麼?」
葉長生看著賀九重用幽火將那木香點燃了,微微將那香的煙氣朝著那頭吹了吹,見著那群惡靈因為這木香而開始發生騷動的模樣,彎唇笑道:「引魂香。」
賀九重眸子裡閃過一絲若有所思。
葉長生用餘光瞥見賀九重的眼神,偏頭望他:「怎麼了?」
賀九重揚揚唇:「我只是覺得,如果說你只是個神棍,未免也太委屈你了。能夠馭鬼引魂,所謂天師怕也不過如此了吧?」
「什麼天師不天師的,一點都不低調。」葉長生撓撓臉,笑嘻嘻的:「你不是說我專職坑蒙拐騙嗎?我覺得神棍這個稱呼挺好的,甚合我意。」
賀九重望他一眼,沒再說話,只是同他一道順著那些惡靈的指引朝著一處偏僻的農戶走了過去。
那是一個與還算繁華的A市極不相稱的破敗磚瓦屋,獨門獨戶的,除卻這一戶周圍都沒有人煙。
凌晨四點的夜裡,正是萬籟俱寂的時候,葉長生和賀九重走到離那農戶不遠處,正準備進院子,卻聽到那屋子裡突然傳出一聲悽厲的慘叫。
葉長生和賀九重對視一眼,心裡知道這是發生了什麼。快步走了過去,發現這屋子的門竟沒有鎖,伸手推開那木門,只見不大的屋子裡有一股濃稠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門邊上一個看起來六七歲的男孩正被繩子捆綁著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而另一邊,一個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已經倒在了血泊中,他的頭被一把磨得極為鋒利的菜刀一刀砍斷,只有些許的皮還粘連在脖子上,讓那整個頭要掉不掉地轉了一百八十度,帶著極度驚懼的表情朝著門口看了過來。
賀九重是見慣了血的,對於男人悽慘的死狀也並無什麼感覺。
微微側頭看一眼葉長生,卻見那頭雖然稍稍皺了眉,但是眼神倒是清明冷靜得很,隨即不由得一挑眉:到底也是看過各種厲鬼的人了,想來也是不會再對這些東西有所恐懼。
然而屋子裡頭葉長生和賀九重面色鎮定,屋子外頭一路跟來的小鬼惡靈卻是忍不住了。
他們在這一瞬間甚至顧不得對賀九重本能性的害怕,感覺到了那頭並沒有阻止他們的意思,數十隻惡靈突然暴起,幾乎瞬間穿過牆壁來到男人的屍體面前,面目猙獰地將他的魂魄強行從剛剛死去的肉體上拉出來,撕扯著咬蝕起來。
「看來有什麼東西趕在了你前面?」賀九重冷眼看著正被一群惡靈分食著靈魂而顯得無比驚懼痛苦的男人,聲音裡帶了一絲興味。
葉長生的眼瞳深處陰陽魚緩緩地動了一下,他微微垂了一下眼,聳聳肩道:「也許是他平時作惡太多,有別的厲鬼搶先我們一步過來索命了。」
賀九重看了葉長生一眼,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葉長生也不在乎賀九重怎麼想的,他蹲下身子探了探那個昏睡中的小男孩鼻息,見還在喘著氣,性命基本無礙,神色似乎瞬間有些奇怪。拿出手機給周定安打了個電話將事情交代了清楚,隨即起身便要帶著賀九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