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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框裡是一張明顯偷拍來的男人的照片,只有一個側臉,畫面還有些許的糊。他穿著一身得體的西裝,微微帶著笑,看上去有點溫文爾雅的味道——正是趙孟。
謝月跟著趙孟的五年,趙孟從來不會讓她私下留下屬於他的照片。他在X市的年輕一輩里,也算是數得上名頭的青年才俊了,他才三十六歲,還不想讓謝月這種上不了台面的女人成為他性醜聞的對象。
趙孟皺著眉頭將相框裡那張被她偷拍的照片取下來撕了,又拿了一個她單人的照片裝進相框裝進了袋子,直到確定差不多了,這才又帶著一袋子的東西,匆匆地在附近買了大量的紙錢後開車回了屋子。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王芸走後,他總覺得家裡似乎更加陰冷了起來。明明是八月的天,他坐在屋子裡竟然會冷得有些打顫。
趙孟將裝著謝月衣服的帶子放到一邊,先是給客廳里的觀音燒了一隻香,拜了一拜,然後將餐桌收拾乾淨了,把謝月的照片擺了上去,又從房間裡拖出一直紅木箱子,將那些衣服放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一抬頭,趙孟的視線正好能瞧見那餐桌的相框裡,那個十七八歲,笑意羞澀的謝月。他閉了閉眼,努力將心中的怯意壓下去,從身上掏出從葉長生那裡得來的咒符,在房間邊邊角角都貼了一遍。
將最後一張符貼貼完,又在謝月的照片前點了一盞長明燈,感覺有些虛脫的趙孟坐在沙發上癱了一會兒,他看了看時間,已經快下午四點了。
從早上到現在,他一粒米都沒有吃,但是這會兒竟然也察覺不出什麼餓。
用手遮了遮眼睛,一陣猛烈的睡意此時卻突然涌了上來,趙孟仰面靠在沙發上,不一會兒便沉入了夢鄉。
就如同往常一般,這一次短暫的睡眠中趙孟又夢見了謝月。她穿著一襲紅色風衣,臉上畫著精緻的妝容,一張紅唇看起來熱情又甜蜜。
「老師,」謝月叫著他,一雙沒有瞳仁的眼睛望著他,泛著幽幽的光,「你為什麼要撕我的照片?」
趙孟突然就醒了。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屋子裡沒有開燈,只有長明燈那一點昏黃的火光。在那火光的映照下,白日裡看還尚算甜美可人的照片此時卻顯出了幾分陰森。
趙孟慌亂地摸著電源開關將客廳的燈按了開來,看一眼牆上的掛鍾,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他從冰箱裡拿出幾片麵包就著涼水吃了下去,又從浴室里找了一個鐵盆放到了那裝著謝月衣物的木箱前,拿出白天裡買的紙錢燒了起來。
「月月,你別怪我,我是真的愛你的,但是我沒有辦法啊。」趙孟對著謝月的照片低聲念叨著,「王芸的娘家勢力很大,我不可能和她離婚的。你實在是逼我逼得太緊了啊,月月。」
「我給你多燒一點紙錢,你也別再纏著我了。人鬼殊途,你都已經死了,還是早點投胎去吧。說不定下輩子命好,能投個好胎。」
趙孟跪在謝月的衣冠冢前絮絮叨叨念了很久,又記著葉長生的話給她上了三炷香,前半夜都相安無事,然而後半夜,正當他起了些睡意時,他卻突然感覺一直冰涼的手自他的脊柱緩緩爬上了他的脖子。
「老師,我好想你。」
陰冷的氣流吹拂在耳側,這是比夢境更加鮮明真實的感覺,趙孟只感覺一瞬間汗毛倒豎,整個人陡然僵硬了起來,「月……」他拼命地隨手將一張符紙抓在手裡,大聲喊叫著:「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謝月趴在趙孟的背上,她探著身子看著那個抓著一堆廢紙面如土色的男人,她將嘴裡咧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臉上緩緩浮起一個扭曲的微笑,「老師,我們好久沒有這樣獨處過了……嘻嘻……你不是愛我嗎,你怎麼不回頭看看我呢?」
趙孟卻根本不敢回頭。
他的身體抖似篩糠,竭力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啞聲喊叫著:「你別過來,你別過來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都是你,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我原本不想這麼做的!」
明亮的燈光突然開始斷斷續續地閃爍起來,空氣里慢慢浮起一種叫人幾欲作嘔的惡臭,趙孟似乎都能感覺到那貼在自己臉頰上的腐肉,他雙眼因為驚恐而瞪到了極限,聲音嘶啞到幾乎說不出話來:「走開……走開……別過來啊……」
謝月的皮肉隨著她喉嚨里發出的古怪笑聲從身體上震落,只剩著一點腐肉的手指緩緩在趙孟身上遊走著,她附在他的耳邊,聲音裡帶著幽幽的陰冷:「老師,我在約好的地方等了你很久,那一天……你究竟去了哪兒呢?」
作者有話要說:
葉長生:這一章沒有我……委屈.JPG
賀九重(安慰):出場費會給照給的。
某醉(被某魔尊氣場嚇到瑟瑟發抖):額……嗯!
第9章 謝月【二更】
趙孟再次驚醒已經是早上七點了。
夏天的白日總歸是來的要早些,他從地上驚慌地爬起來,鐵盆里的冥鏹已經全數燒成了灰燼,桌上的長明燈也燒掉了一小節。
他看著外頭已經有些刺眼的陽光,撐著癱軟的身子發了好一會兒呆,等稍微緩和過來一點,踉踉蹌蹌走到沙發上躺上去,只覺得自己似乎是死了一次。
趙孟到現在都不敢確定,昨晚的那一切到底是真實發生了還是又只是他睡著時做的一個夢。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那裡感受到的觸覺到現在想起來都讓他感到恐懼——如果這是夢,這些夢也太過於真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