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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端坐著,慢吞吞地道:「話說這是清初時候的事了,話說那時候正流行文字獄,街頭巷尾行人過客說錯一句話有時候那就是掉腦袋的罪過。說有一個書生,文采不錯,只不過平日寫詩作畫的時候一不小心犯了點忌諱被平日裡得罪過得人往上舉報了去,後來上頭定了罪,認定書生是居心叵測,意圖復辟前朝,當下就要拉去問斬。」
指尖在床沿上輕敲了幾下:「只不過後來書生家裡買通了當時行刑的劊子手,只說等行刑時那頭拍他一下當做暗號,到時候他就不管不顧使勁跑。後來等行刑的時候,書生果然等到了身後的暗示,那邊手一拍,他就瘋了似的往前跑,一路跑出了城外,算是逃過了一劫。」
「再後來,書生在另一個城市娶妻,和和美美地過了很多年後,因為想念家中父母和結髮妻子,便又偷偷地回到了原來的住處,只是她妻子見他不喜反驚,直說他已經死了——」
紀筱聽得入了迷,問道:「後來呢?」
「後來麼。」葉長生找了個舒服的坐姿又挪動了一下,繼續道,「妻子告訴他,當初行刑時他沒能跑脫,劊子手拍他一下,他下意識伸長了脖子直接被一刀砍了頭,當初是她親自為他收的屍,連血衣都還留著。那書生見了血衣,突然便想起了當初自己真的死了的事實,『啊』地一聲,頓時化作一攤血水消失不見了。」
紀筱反應過來:「你是說,我嫂子也是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所以化作了『魘魔』?」
葉長生點點頭:「或許是這樣,要是想要除掉『魘魔』,只要找出她已死的證據就行了。」他撐著床板站了起來,彎彎唇,「那麼問題來了,你現在是真的想讓你的嫂子消失,再親手殺她一次嗎?」
第34章 魘魔(四)
葉長生這句話問得刻毒,紀筱聽在耳里整個人一下子就怔住了。
她沉默了一會兒, 抬起眼看他道:「可是你這次過來, 不就是為了捉鬼麼?」
那頭雙手往後撐著床, 晃了晃腿,臉上掛著一點愜意的笑,聲音慢悠悠的:「誰跟你說我是來捉鬼的?」
紀筱的視線在葉長生臉上轉了好幾下, 眉心微微蹙著, 帶著點遲疑道:「你不是說你是苗苗找來的——」話說到嘴邊, 還是猶豫地將「神棍」兩個字給替換掉了, 「……天師?」
「對啊,我的業務里是有捉鬼這一項, 但是你表嫂又不是鬼。」
葉長生睜著眼睛一眨不眨地詭辯著,看著那頭略帶著幾分焦急的模樣, 又半合了眼皮,含了幾分懶散拉長了聲音道:「再者說, 我跟程小姐的交易只限制於把你帶回X市, 其餘的項目她可沒有付錢。」
紀筱看著葉長生似乎真的不打算插手這件事, 眉頭深深地皺著,眼底浮現了些糾結:「如果, 」她咬了咬牙, 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如果我——」
只是話剛起了個頭,卻見原本漫不經心地坐在葉長生身旁的賀九重倏然掀了一下眼皮,一雙眼直直地朝著門口的方向看了過去。
他沒作聲, 只是原先攤開的手心輕輕一握,只見那層原本已經融入牆壁里的淡紫色薄膜突然又浮了出來,緊接著一聲幾不可查的輕微爆破聲後,那薄膜便像是被戳破的泡沫一般碎裂開消失在了空氣中。
紀筱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門口一陣拍門聲便響了起來,一聲一聲地,夾著女人溫柔的聲音:「筱筱,我來給你送點水果,快給我開個門。」
被李蘭喊到名字的紀筱本能性地渾身僵了一僵,求助一般地朝身旁的葉長生看過去。直到對上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她似乎是從裡面獲取了一些勇氣,暗自吞了一口口水,緩緩起身走到門前將門栓拿了下來。
李蘭手裡拿著個大的盤子,上頭放著一點水果和瓜子糕點,看了看紀筱的臉,挪了一隻手輕輕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你這丫頭,什麼習性?這是在外頭住慣了麼,怎麼天天在家還鎖門的?」
她的指尖冰涼,戳在紀筱身上讓她忍不住想要打個寒顫。
她將人迎進來,強笑著道:「表嫂誤會了。只是村子裡冬天太冷了,要是不鎖門,風呼呼的往裡刮,好不容易存了一點暖氣一下子就被風吹散了……我有點受不住。」
李蘭皺皺眉頭,臉上帶著幾分關切:「是不是被子薄了?」又自言自語地嘀咕道,「這段時間天也是怪了,一直都不出太陽,要不然我還能幫你把被子曬曬。」
抬步跨著門檻走進來,突然道:「要不然,這幾天我過來這頭跟你睡一個屋?」
「不用了!」
紀筱聽著那頭的話,嚇得心跳都漏了一拍,抬頭看著李蘭那雙黑亮得莫名就帶上了幾分陰森感的眼睛,忙把頭垂下了,吶吶道:「我……我多蓋一床被子就行了,不用麻煩嫂子了。」
李蘭久久地望著她,嘆著氣笑了:「是啊,我們筱筱也是大姑娘了,不愛粘人了。小時候我教你讀書那會兒,你可天天吵著要跟我一起睡呢。」
說著,也沒再看紀筱什麼表情,徑直走進屋將果盤什麼的擺到了裡頭的矮柜上,回頭招呼著坐在一旁的兩人道:「偏僻地方,也沒什麼好吃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東西吃著也就圖個一樂,」那頭將手握著圍裙的一角笑著道,「你們和筱筱好久沒見了,再說說話吧,我去給你們收拾一間屋子出來,晚上就在我們家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