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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九重用眼尾瞥他一眼,也沒問他為什麼好好的要放她一條生路,微抬了手輕輕一揮,只見那剛剛還異常兇猛的火勢瞬間便熄滅了。而原本被幽火整個包圍著的劉倩這會兒虛弱地蜷縮在地上顫抖著,她周身的黑氣被屋子裡的青煙不停地吞噬溶解,不多會看起來竟然淡了許多。
葉長生拿了筆在左手手心裡畫了一個符,然後走到劉倩身邊半蹲下來,驀然抬起左手朝著她的額心拍了過去。
一道淡淡的紅光閃過化作一個小小的紅點刻在了她額頭正中央,緊接著香爐里的青煙像是受到什麼指引似的源源不斷地自她的額心往裡灌了進去,原本因為賀九重的重創已經虛弱得幾乎發不出聲來的劉倩這時卻又驀然地哀嚎了起來。
她的聲音太過於悽慘,讓原本呆在一旁的張思遠聽著眉心裡不禁透露出了一絲不忍。他拖著疼的厲害的左腿往前挪了一步,忍不住地開口對葉長生道:「等……」
葉長生回過頭仰頭望他:「怎麼?」
張思遠又抿住了唇,視線落在了劉倩身上。
他對她的感情很複雜。
他們兩個儘管是同事,但是他對她並不熟悉。在那種生死關頭,她因為把他推開而慘死,張思遠心裡是一萬個感激和歉疚的。
答應劉倩父母與她冥婚,是因為八十萬的禮金,也是因為他打心底里對劉倩的那份虧欠感。但是他沒想到,劉倩之後會化作厲鬼來找他索命!
張思遠有些想不通,如果她真的這麼怨恨他在那場事故中獨活了下來,那她當時又為什麼要選擇救他呢?
「能不能別殺她……」張思遠低低地道,「她還沒害過人,能超度了,讓她去投胎嗎?」
葉長生揚揚眉頭突然笑了:「你以為我在幹什麼?」
張思遠支吾了一下,視線在劉倩慘叫著的臉上停了一下,沒敢說話。
葉長生歪著頭望著他,覺得自己無辜極了。攤了攤手辯解道:「如果我想殺她白天的時候就殺了,還用得著折騰到現在嗎?」
又站了起來,視線低了低,在張思遠的腿上遊走一圈頓了頓:「你膝蓋怎麼了?」
張思遠苦笑一聲:「沒什麼,不小心在地上磕了一下。」
葉長生眼神里有些打趣,但是到底沒說什麼,走過去將他扶到旁邊坐了:「你還是休息會吧,等天亮了我送你去醫院看看。」
張思遠點點頭,低聲道了一句「謝謝」,但眼神卻還是不自禁地往發著嚎叫的劉倩那邊瞧:「她……她這樣真的沒事嗎?」
「沒事。」葉長生坐到床邊,又朝著賀九重招了招手,風淡雲輕地解釋,「她身體裡不屬於她的那部分怨氣太重了,強行融合已經損壞了她自己本身的一部分魂體。現在用安魂香給她從裡頭清一清,雖然看著疼,但是熬過去也就好了。」
見那頭坐了過來,眼睛一眨,又搖搖頭苦著臉哀怨地望著張思遠:「你知道這安魂香多貴嗎!我可就剩這麼指甲蓋點大小,寶貝似的藏在家裡,這次全交代在你這了!」
張思遠一怔,臉上閃現出一點不安和內疚,他微微動了動,然後沉聲道:「我……我卡里還有一點存款,等這事情過去了,我會付給你錢的。」
葉長生又眨了下眼,立刻眉開眼笑,只是嘴上還一本正經虛偽道:「哎呀,咱們兩個誰跟誰,朋友之間幫個互相幫個忙,不至於的不至於的。」
說話間,手裡卻立刻掏出了一隻中性筆在符紙上「刷刷刷」的寫下一大串數字,笑眯眯地塞到張思遠手裡,「這是我的銀行卡帳號,直接轉帳就好了——哦,卡里餘額不足我這也是接受支付寶、微信轉帳的嘛。」
張思遠被葉長生的動作弄得哭笑不得,卻還是將那符紙好好地收了起來,點點頭應了一聲:「好。」
兩人說話間,那頭的劉倩卻是慘叫聲漸弱,隨後徹底沒了聲音。
葉長生偏頭往那邊瞥了一眼:只見原先仿佛是被黑霧凝聚起來的劉倩渾身的黑霧已經被驅散了七七八八,雖然還是有一些微弱的黑氣從耳喉散出來,但是很快就又被安魂香的青煙給溶解了,再也翻不起什麼大的風浪。
他走過去,又伸手在她前額抹了一把,將之前的那抹紅光移轉到一張空白的符紙上,再掏出個打火機將符紙燃了,把燃後的灰燼盡數吹向了她。
一切做完了,又蹲在地上等了一會兒,瞧著她的魂體漸漸地凝實了些然後葉長生才又回到床邊上坐了,對張思遠朝著劉倩的方向努了努嘴道:「你要是有什麼想說的話,就現在說。我把劉倩體內所有的怨氣用安魂香強行驅散了,頭七一過這次她可就真要走了。」
張思遠的視線順著葉長生示意的方向望了過去,但是當他瞧著地上靜靜匍匐著的那個身影時,眼神還是忍不住顫了一顫。
他猶豫地又看了一眼葉長生,見那頭神色輕鬆,一雙烏黑的眼裡儘是沒心沒肺的笑意,微微咬了咬牙,拖著自己已經疼得有些麻木左腿挪到了離劉倩約有半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眼前的女人正安靜地趴在地上,她穿著一身暗紅色的嫁衣,俏皮的短髮,底下的皮膚蒼白,脖頸無力地垂著,整個人看上去柔弱無害。
張思遠突然就想起來他第一次見到劉倩時的樣子。
剛來的實習生,穿著一套黑白的職業裙裝,臉上是陽光明媚的笑,和看起來就孤僻陰鬱的他仿佛就是兩個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