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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陽聽到崔國勝這麼說,腦子裡突然就跳出了昨天夜裡他所經歷的那一切,想一想那雙沒有瞳仁的泛著幽藍色的眼睛,他渾身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臉色頓時就白了。
「爸……爸,昨天那些到底是什麼?那些到底是什麼!」崔陽聲音因為恐懼而發著顫,「還有我媽呢?她怎麼樣了?」
崔國勝本來是在責問著崔陽,但是這會兒看著自己的寶貝兒子一臉恐懼的樣子,又忍不住地覺得心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的話下意識就脫口而出:「沒事了,沒事了,那個女孩的事情我已經找了天師解決,現在已經徹底沒事了。」
「嫻佩也好好的,就是從樓梯上摔下來的時候可能撞到了頭所以有些輕微腦震盪,」他的視線掃過崔陽全身青青紫紫的地方,眼睛裡浮現出濃濃的心疼來,嘆了一口道,「你看看你這造孽的一身傷,也別擔心你媽了,這段時間好好休息著把自己的傷養好再說吧。」
崔陽聽著崔國勝這麼說,連忙地點了一下頭,對著那頭模樣有些可憐地道:「爸,我覺得頭很暈,現在想要睡一會兒。」
崔國勝印象中的崔陽一直是囂張又調皮的,這會突然瞧見他這麼個一身是傷的可憐樣子,一瞬間心就軟了,之前的什麼懷疑什麼質問全部都被拋到了腦後,對著那邊點了點頭忙應了一聲道:「既然頭暈就趕緊睡吧,現在時間也不早了。」
崔陽偷偷地抬了眼皮掃一眼那頭,見崔國勝似乎已經不打算再繼續追問有關於謝恬的那件事,心下頓時鬆了一口氣,連忙躺了下來,一臉虛弱地道:「爸,那我睡覺了。」
崔國勝過去替他掖了掖被子,有些話在嘴裡滾了好幾滾,終於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點了點頭道:「睡吧。」
崔陽再掃一眼崔國勝的表情,心底估摸著他這應該是真的打算將這件事就這麼翻篇了,眼底閃過一絲亮色,然後又趕緊說了一句「晚安」,將眼睛閉上了,再然後瞬間便陷入了夢鄉。
崔國勝就在一旁看著自己的寶貝兒子睡覺,一雙眼睛深沉沉的,臉上的表情非常複雜。
之前他只是一直刻意地控制著自己不去往那邊想罷了,這會兒被葉長生的話一點撥,再通過自家兒子剛剛那一系列自以為沒什麼紕漏但是實際上寫滿了心虛的表情和對話,前後一串聯,一個月前的那個「意外」的真相到底是什麼就已經呼之欲出。
崔國勝坐在椅子上許久,隨即像是有些痛苦地弓下身去,一雙手抱著自己的頭,眉頭深深地糾結在了一處。
雖然他一直都知道,因為崔陽是他的老來子,一直以來將他當做眼珠子一樣在手裡捧著寵著,所以將他養的可能有些蠻橫跋扈了點,但是他卻也沒想到就在他沒注意的地方,崔陽竟然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
到底是哪裡出錯了呢?
崔國勝又抬頭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崔陽,好一會兒,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
沒事的,沒事的。也許這真的只是一個意外。不過是小孩子之間的推推打打一時間鬧得有些過火罷了,甚至連那個小姑娘的父母不都覺得這只是一個意外!
只要崔陽自己不承認,誰都沒有證據去說明謝恬是被他故意推下樓去的。
他緩緩地將覆在自己的頭上的手又緩緩地拿了下來,整個身子坐直了,表情在掙扎中卻又因為強行的自我安慰而變得平和了許多:至少事情還沒有那麼糟糕,一切都還有補救的餘地。
崔國勝心底里想著:之前的幾年是他們寵崔陽寵得太過頭了。
他工作忙,陪在兒子身邊的時間少,崔陽的教育他一直都是讓何嫻佩一個人去抓的。不過現在看來,這樣果然還是不行的。
不過好在他畢竟才八歲。他還那么小,是非觀都還沒有成型,從現在開始好好地教,肯定也還是來得及的。
他想了想之前在和崔陽說起謝恬的時候,那頭一雙只閃現過了恐懼,卻沒有丁點兒愧疚的眼睛,心裡微微地顫了顫,但是卻還是強行將內心深處的那絲不安給壓了下去。
沒事的,還來得及的。
他之後再好好管教,肯定是來得及的。
——他的陽陽明明一直都是個好孩子的啊。
*
崔陽這一夜還是沒能睡好。
大概是前一天所經歷的事情實在是太過於匪夷所思和恐怖,由謝恬帶給的他恐懼像是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底,然後又在睡夢中被徹底釋放了出來。
幾乎斷斷續續地做了一整晚的噩夢,夢裡的場景似乎比他前一晚所遇到的還要更加荒誕恐怖。他在夢裡拼命掙扎了很久,但是不知怎麼回事卻始終無法恢復意識,他昏昏沉沉的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這才近乎虛脫一般地醒了過來。
經過一夜的睡眠,昨天夜裡只是覺得脹痛的身體這會兒像是徹底散了架,他的皮膚偏白,大片大片的青紫出現在上面就顯得更加的驚心動魄。
他試圖著自己撐著病床坐起來,但是只是隨便一動,骨頭和骨頭的接合處就像是在發出悲鳴,難忍的疼痛在自己的身體裡炸開,讓他整個人立即變得暴躁了起來。
崔國勝不知道去了哪兒,這會兒病房裡面只有他一個人。暴躁和不耐的情緒在他的身體裡迅速積累起來,讓他憤怒地將床頭桌子上的東西都一併往地上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