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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長生見狀興趣更甚,他挨得更近了些,湊過去又追問了幾句。但問了幾次見著那頭連個眼色都欠奉,估摸著鐵了心是不準備搭理他了,輕輕「嘖」了一聲,撓撓頭,終於知難而退不打算再做無用功。
幾日奔波的疲倦席捲上來,他小小地打了個呵欠,看了一眼時間在心裡盤算了一下路程,隨即往旁邊一倒,在賀九重身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了上去。
合上眼也不再看那頭是什麼神色,嘟嘟囔囔自顧自地道:「到了地方再叫我,我好睏啊先睡一會兒。親愛的愛你哦麼麼噠。」
話音剛落沒一會兒,肩上便驀地一沉,賀九重用餘光掃了他一眼,只見靠在自己肩上的少年人呼吸平穩綿長,竟已經沉沉地睡了過去。
街邊上路燈的燈光透過車窗照了進來,將他小半邊臉打上了柔和的顏色。賀九重垂著眸看著他,第一次發現葉長生的睫毛很密很長,合起來的時候像把小扇子似的,在眼下映出了一小塊陰影。
雖然不是那種艷色傾城的長相,但是他的五官其實非常精緻秀氣,不張揚卻恰到好處,眼角眉梢自帶著一種純良無害的味道,一笑起來眉眼彎彎,叫人莫名地生不起什麼防備的心思。
賀九重用拇指在少年人貫來揚著笑的唇角旁輕輕摩挲了一下,隨即又收了手,重新偏過頭去望著街上的夜景,只是暗色的車窗玻璃上,卻照映出了他唇邊那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葉長生醒的時候已經不知是多久以後了,一睜眼,看見房間裡熟悉的家具擺飾,愣了一下,隨即卻又立刻反應過來,眼裡含了一絲笑,換了棉拖踢踢踏踏地走出了屋子。
屋外也沒能瞧見賀九重的人影,往浴室那頭走了走,聽見裡頭「嘩嘩」的水聲,他伸手敲了敲門,聲音甜蜜蜜的:「你抱我回來的?」
裡頭的水聲突然停了。
洗好了?
葉長生這麼想著,正打算回客廳,但他還沒來得及轉身,卻見浴室的門被人倏然拉了開來,他一怔,下意識地抬頭看了過去。
在凝成半透明的白色熱霧裡,只見裡頭的賀九重全身只用一條浴巾鬆鬆地在腰際圍了,半低著頭,那一雙猩紅的眸子正淡淡地望著他。
有未擦乾的水珠順著他的臉側滑落下來,明明是極尋常的畫面,但是配著他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和那骨子裡仿佛與生俱來的危險感,看起來竟有一種要命的性感。
葉長生忍住自己想要對著眼前的男人吹口哨的衝動,咳了一聲笑著道:「我去拿衣服給你?」
賀九重沒說話,只是依舊半垂著眼望他。
——沒反對那就是同意了?
葉長生這麼想著,正準備回屋,剛一動卻聽那頭突然開口:「你不是最講究『知恩圖報』麼,本尊將你抱回來了,你準備怎麼報答我?」
葉長生側過頭,正看見那頭倚著牆似笑非笑地望著他,眨了下眼,慢吞吞地道:「那都是老話了,我們現在更提倡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鋒精神!」
賀九重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但是我們肯定不能這樣!」話音剛落,懂了那頭的臉色的葉長生見形勢不對立刻見風使舵,義正言辭地道,「如果全世界的人做好事都沒有回報,那誰還願意去做好事呢?長此以往社會風氣怎麼又怎麼會好,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所以?」
「所以,你想要我怎麼報答?」葉長生心底嘆了一口氣,將賀九重帶到客廳,又回屋拿了一套居家服遞給了他。
在一起同住了三個多月,對於這裡的服飾賀九重終於也沒有了最開始的那種牴觸,隨手將那套居家服換上了,隨意地坐在沙發上瞥了他一眼道:「先記著吧,日後等本尊想到了什麼點子,到時候再告訴你。」
葉長生歪了歪頭,突然笑了起來:「誒,別介。要是真的一路欠你欠的多了,以後還不起了怎麼辦?」
賀九重用手理了一下袖口,聲音似乎漫不經心地:「那時候,你整個人就是本尊的了。」
葉長生從收納盒地翻出吹風機,將插頭插上了,走到賀九重身後替他吹著頭髮:「你這麼說,我倒感覺是我占便宜了。」
纖細的指尖合著暖暖的風穿插過發間,像是有一種熨帖而又酥麻的細小電流一陣陣地傳遞到了心臟上。賀九重的眸子微微眯著,聲音在吹風機的轟鳴下輕的幾不可聞:「既然如此,那本尊就不客氣了。」
將手中的長髮吹至八分干後又將吹風機收起來,背對著賀九重,葉長生突然扭頭問他道:「你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麼?」
那頭卻不作聲,只是給自己倒了杯熱水捧在了手裡。
葉長生見賀九重不接茬,暗忖自己大約是聽錯了,倒也不再多想,溜溜達達又走到沙發旁,也給自己倒了杯水潤喉。
「說起來,」賀九重抿了一口熱水,將杯子在手裡轉了轉,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紀家村的那些人到底是怎麼死的?」
葉長生把杯子放下來,在沙發上盤腿坐了,歪歪頭回憶了一下道:「看起來像是登革熱——一種由蚊蟲叮咬引起的疫病……但是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我又不是法醫。」
賀九重又道:「那麼,那個死而復生的女人呢,那種咒術對你們來說也算是尋常?」
「尋常?」葉長生眯了眯眼睛,緩緩地吐了一口濁氣笑道,「要真的是尋常,到時候遍地走,這個世界還不亂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