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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什麼叫?叫魂嗎?」黑瘦的女人怒氣蓬勃,讓她本就消瘦刻薄的臉這會兒看起來越發猙獰,「隨便一點粥濺到了你就這麼鬼吼鬼叫,是不是你就覺得全世界你最金貴?我大清早的起來給你做飯,你這頭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的豬還敢給我叫?」
楊秀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得有些懵,她怔愣了好一會兒,驚怒交加地抬頭看著那個黑瘦女人,剛準備開口,就見那頭一揚手,又是給了她一個重重的巴掌。
「看什麼?老不死的你敢用這種眼神看我?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睛給挖出來?」
女人說著這個話的時候,眼睛裡閃爍著一種不正常的狂躁的神采,看在楊秀娟眼裡,讓她一下子就被嚇得不敢動彈起來。
——在這一瞬間,她竟莫名地相信眼前這個女人說的話絕對不止是隨口開個玩笑而已。如果她再反抗,她真的會就這麼把她的眼睛給挖下來!
看著眼前的楊秀娟乖順下來,女人似乎也滿意了許多。她的眉目舒展了一點,將勺子丟了過去:「快點吃,別耽誤我洗碗。」
楊秀娟似乎還沒有搞明白眼下到底是什麼情況,她的大腦有些暈暈乎乎的,一時間讓她的反應也似乎變得格外遲緩。
稀粥很燙,不擱置一會兒幾乎不能入口。楊秀娟就用勺子在碗裡攪拌了一下,似乎是想讓粥涼的快一點,但是很快地,她不夠利索的動作又惹怒了對面那個黑瘦的女人。
「我讓你快點,還這麼磨磨蹭蹭的,你是不是就是存心想跟我過不去?」女人一把從她的手裡奪過碗和勺子,「你不就是想折騰我嗎?好,那我就親自伺候你!」
說著,舀了一勺子稀粥就往楊秀娟的嘴裡塞。
稀粥很燙,盛著稀粥的鐵勺似乎更燙,當女人舉著那一勺子稀粥塞進楊秀娟嘴裡的一瞬間,似乎嘴裡的皮肉都被燙爛了,劇烈的疼痛讓她痛苦地慘叫著從椅子上滾了下來。
女人看著她痛苦的樣子,臉上這才緩緩露出了一點微笑,她將碗放下來,伸了腳在楊秀娟的身上踢了踢:「看你這個樣子,你簡直就像陰溝里的一隻爬蟲。哈哈哈,以後我就叫你爬蟲,你覺得怎麼樣,張老太太?」
楊秀娟耳膜一陣刺痛,她略帶著點驚恐地抬頭看著那個笑得猙獰的女人,好一會兒才顫抖著反應過來看了看自己皺皺巴巴的一雙如枯枝般粗糙細瘦的手。
——那不是她的手!
張老太太?這是什麼情況?
楊秀娟覺得從被扇了巴掌的臉頰和被燙傷的嘴上傳來的疼痛感幾乎讓她崩潰,伴隨著一陣陣的耳鳴的同時,她也隱約感覺到胸口泛起令人難受的噁心感。
但是因為恐懼於面前那個女人會對她再次施虐,她這會兒連丁點兒聲音都不敢發出來,只是整個人不停地顫抖著,忍耐著身體翻湧著的不適感。
好在大約是因為一大清早就從她身上獲得了樂趣,之後女人倒是沒有再對她施暴,只是言語上的侮辱卻是一直沒有停止。
這是楊秀娟從出生以來第一次受到這樣的對待。
在這之前,她還從未想過自己與「被虐待」三個字會產生什麼聯繫。
按照道理來說,她應該在受到虐待的第一時間就打電話報警或者是向外求助,但是面對著那個女人的一剎那,一種深入骨髓的懼怕感就讓她莫名地失去了反抗的衝動。
而且……張老太太?
楊秀娟看著鏡子裡那張熟悉的蒼老的臉,眼底里全是不可置信:她怎麼會變成她媽?
她明明記得,前一刻她還在這屋子裡跟她弟楊慶豪在搶房產證,怎麼一睜眼,事情就突然變了?
楊秀娟懷疑自己可能是在做夢。
但是很快地她便意識到這並不是一個夢。
如果這是夢,這個夢也太痛苦,太真實了一點。
楊秀娟發現自己真的變成了張老太太。
她行動無比遲緩,反應似乎也開始變得如同真正的七十多歲的老年人那樣遲鈍。她一天到晚只能和那個被僱傭來二十四小時貼身照顧自己起居的黑瘦女人呆在自己不足七十平的小房子裡,一天到晚要忍受著那個喜怒無常的女人對她的苛責打罵。
她一天當中唯一能夠喘息的時間只有那女人睡著的幾個小時。
每一天她入睡之前都會拼命地向上天祈禱這場噩夢能夠儘快醒來,但是無論她祈求了多少遍,第二天一睜眼,她能看到的依舊是那個魔鬼一樣的黑瘦女人。
楊秀娟開始有些絕望起來。
為什麼沒有人來看看她呢?日復一日地在暴力下的苟且偷生讓楊秀娟終於連自己也都開始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
她照著鏡子的時候,看著自己死氣沉沉的渾濁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就開始自言自語地對話起來。
「我是誰?是誰?」她絮絮叨叨地,「我是楊秀娟……我是楊秀娟……」念叨了幾遍,又搖搖頭,更加低聲而快速地,「不,不,楊秀娟是我女兒,我不是楊秀娟。我是張翠蘭……我是張翠蘭……」
「那楊秀娟為什麼不來看我?我的女兒和兒子呢,他們為什麼都不來看看我?」
楊秀娟渾濁的眼裡留下絕望的眼淚:「他們怎麼不來看看我啊?」
突然,刺耳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楊秀娟渾身打了一個顫,她偏過頭看著那個不停想著鈴聲的電話,好一會兒像是才反應過來,顫顫巍巍地挪動到了電話旁邊,然後伸手拿起了話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