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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後……他看見了花。
大片大片的,紫黑色的花從丁佳的身上開了出來,然後飄落在了他的身上。很快地,也開滿了他的胸口。
他聽見丁佳在笑,聲音卻像是在哭。
怎麼會這樣呢?汪鵬心裡想,明明他答應過她,他這輩子都不會再讓她不開心,他會好好地珍惜她,保護她的。
怎麼會這樣呢?
汪鵬睜開眼睛,他茫然地環顧了一下四周,陌生的房間裡有兩個陌生的人影,他怔愣了很久,才勉強找回來自己的聲音。
「你們是誰?這是哪?」
葉長生拖了一個板凳坐到汪鵬的床頭,單手手肘抵住大腿,然後用手掌托著側臉望他道:「醫院。你胸前被你女朋友開了個洞,我不是醫生,沒法子給你治傷,所以托人聯繫了個靠譜的私人醫院把你先送了過來。」
說著,又像是想起了什麼,補充道:「哦,不過聽說這個私人醫院價格奇高無比,我很窮,這個錢我是不會幫你墊付的。你既然已經醒了,待會兒白天的時候記得自己過去繳費。」
汪鵬剛剛清醒,腦子還不太靈光,突然被葉長生這一頓噼里啪啦搶白說的又是愣了許久,隨後又獨自咀嚼了一會兒才慢慢地反應了過來。
他的視線在葉長生白嫩無害的臉上頓了好一會兒,瞳孔微微縮了一下,聲音低啞地道:「是你?」
葉長生揚揚眉頭,笑得眉眼彎彎:「哦,你記起來了啊。看樣子你記性不錯。」
汪鵬看看葉長生,又看看站在另一頭似乎不打算加入這場談話的賀九重,再看看自己身處的這個陌生醫院,腦子裡仿佛有什麼在漸漸復甦,他一怔,雙手撐著病床立刻便想坐起來。
——然而,還沒等他完全坐起來,來自胸前傷口的劇烈的疼痛感讓他「啊」的低喊一聲,整個人又立即倒了下去。
「誒,別動!別亂動!」
葉長生看著掙扎一次不夠,還想掙扎著嘗試著第二次坐起來的汪鵬,葉長生趕緊抬手壓住他的肩膀阻止他的繼續作死:「你這一條命救下來不便宜的,你自己醫藥費都還沒付,你死了沒關係,可這錢可怎麼辦?」
汪鵬因為這兩次的掙扎也疼出了一頭冷汗,胸口前的紗布也隱約透出了些淡紅色。他喘著氣躺在病床上,倒是沒有力氣再嘗試了,只是側頭看著葉長生,眸子裡帶著一點急切與混亂:「小佳……我女朋友呢?你看見她了嗎?」
「跟你在一起的那個姑娘麼?」葉長生點了個頭,望著他,表情裡帶著些笑,聲音慢悠悠的:「見到了。」
汪鵬聞言立刻激動起來:「那她現在在哪?她在哪?我、我有話要跟她說!」
「你還想見她嗎?她可是差點殺了你,你不害怕嗎?」
葉長生的視線在汪鵬纏著厚厚的繃帶的胸前掠過,視線裡帶著點玩味:「如果不是我們去的及時,你現在已經淪為那些花的肥料了。」
從身邊傳來的話讓汪鵬身上猛地一僵,他幾乎是瞬間回想道了某些破碎的畫面,他粗重地喘了一會兒起,而後抬起頭直直地對上那頭那一雙黑亮得仿佛能夠看穿人心的眼瞳,好一會兒,聲音異常乾澀地道:「你看到了?」
葉長生對著他笑了一下,點了點頭:「非常清楚,密密麻麻的一朵緊挨著一朵,讓我幾乎都要以為自己快患上密集恐懼症了。」然後又伸出手在虛虛地在他胸前比劃一下,聲音裡帶著些許調侃,「你以為那些花是被誰處理掉的?」
汪鵬沉默了下來,許久,才又問道:「她現在在哪?我現在只想再見她一面。我有很多事情不明白,我需要見她。你知道什麼的對嗎……那些花又是怎麼回事?」
「知道。」葉長生點了點頭,「只不過你恐怕沒法再見到她了。」
汪鵬倏然抬起頭來看著葉長生,只聽那頭的聲音並不怎麼高,卻緩慢清晰的通過耳膜直接刻在了他的腦子裡。
他聽到那頭一字一句的:「她死了。昨天夜裡,她報過了仇,現在已經投胎去了。」
汪鵬聽著葉長生的話,整個人似乎是變成了一塊僵硬的石頭,他垂下眼皮,一動都不動地,看起來仿佛是睡著了。
他沉默著,隔了很久之後,他才輕輕地開口。
「你胡說。」
他的聲音很平靜,平靜的幾乎不起一絲波瀾:「你胡說。她明明昨天的時候還好好的。」
葉長生好整以暇地望著他自己騙著自己,唇角揚了半分,異常尖銳地突然問道:「對,她之前明明好好的。我和你們機場分別的時候,她的血液里雖然已經開出了惡語花,但是也不至於惡化得如此嚴重——你們遇到了什麼?」
汪鵬身子聽到了葉長生這麼問,他的眼瞳微微抖了一下,卻沒有立即說話。
葉長生將他的反應看在眼底,抽絲剝繭地一點點詢問著:「你們遇到了她的老同學?那個老同學對你們說了什麼?又或者是——對你說了什麼?」
汪鵬臉上閃現過一絲痛苦:「說了……小佳初中的那些事。她說,小佳初中的時候就很……不檢點,周圍的學校裡面知道。還說她……」
說到這裡,像是回憶起了什麼,他閉了閉眼,再也說不下去。
「你信了。」
葉長生看著汪鵬的表情,斬釘截鐵地說了一聲,然後忽而對著那頭微微地笑了。他的話很簡潔,但是卻帶著一種誅心的刻毒:「原來你才是壓垮丁佳的最後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