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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裡面是一章屬於楊秀娟的臉,經過一天,她臉上那些精緻而凌厲的妝已經花得不成樣子,她的眼神裡帶著一種不屬於她的木然,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許久,然後她顫抖地伸出手捂著臉,突然嚎啕大哭了起來。
客廳里的楊慶豪也突然清醒了過來,他的面色也是一片慘白,好一會兒,低著頭遲愣地著看了看自己的手,他沒有說話,但是全身卻像是得了熱病一樣不自禁地打起了擺子。
屋子裡一片死寂,只有楊秀娟不知為了什麼的哭聲一直在狹小的空間裡不停迴蕩著。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清脆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楊慶豪愣了很久,才反應過來這是他的手機在響,對著屏幕點了一下接聽的按鍵,還沒說話,就聽到那頭一道清朗的少年聲音透過手機傳了過來。
「楊先生嗎?我是在XX醫院一直陪護著你母親的葉長生,我們之前才見過一面,你還有印象嗎?」
楊慶豪半天都沒能反應過來。
雖然他和葉長生見面似乎才是一夜之前,但是他這會兒因為那真實得不可思議的夢境,再想一想昨天的事就像是中間隔了一兩年的時間跨度一樣,讓他不自禁地就產生了一種強烈的錯亂感。
不過好在葉長生並沒有催促他,只是轉而問道:「楊秀娟女士應該你的身邊吧?方便讓她一起聽一下電話嗎?」
楊慶豪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拿著手機跌跌撞撞地就往楊秀娟的方向走過去。那頭依舊還在哭著,淚水將一張臉暈得猶如一張鬼臉,看起來竟然有幾分猙獰的滑稽。
「葉長生的電話。」
楊慶豪不知道該怎麼介紹這通電話,只能生硬地衝著那邊的楊秀娟解釋了一句,然後將手機通話選擇了外放。
「如果楊先生和楊女士都不太記得發生了什麼事,那我就簡單地解釋一下。」
然後只聽那頭清了清嗓子,開始不疾不徐地道:「你們的母親張老太太昨天因為被保姆虐待,所以被送往XX醫院救治,而我作為陪護人留在了醫院。」
聽到了「被保姆虐待」這幾個字,楊秀娟和楊慶豪都不由自主地全身打了一個寒顫,像是有什麼記憶一點一點地從身體裡湧現,腦子還來不及反應,但是源自身體的恐懼卻是先一步地迸發了出來。
「昨天夜裡,你們兩位曾先後都來病房短暫地探望過張老太太一次,並且告訴我,如果老太太清醒了,就第一時間打電話告訴你們。兩位還記得嗎?」
楊秀娟和楊慶豪聞言,脫口而出:「我媽現在已經醒了?」
葉長生應了一聲:「就在五分鐘前。」
那頭聲音淡淡的,隱約地像是帶著一點嘆息。
「要過來就儘快過來吧,時間不多了。」
第64章 良心(三)
天剛亮沒多久,東方剛剛露出魚肚白, 整個城市還未從一夜的睡眠中徹底清醒過來。
葉長生和賀九重正站在病房的門口低聲說著什麼, 突然, 只聽從不遠處的走廊里突然出現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與身旁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停止了和他的對話, 微微抬頭朝著傳出喧鬧聲的方向看了過去。
那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不多會兒, 只見一對已經即將步入中老年的男女一齊大踏步地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他們門口停了停, 對著葉長生就問道:「我媽醒了?」
葉長生沒有立即回話。
他的視線往兩人的臉上轉悠了一圈,然後似乎是笑了一下, 沒有接茬反而是另找了一個話題問道:「楊女士和楊先生的精神看起來似乎不大好,是昨天夜裡想著張老太太所以一夜都沒能休息好嗎?」
聽葉長生突然提到「昨天夜裡」, 像是被勾起了什麼記憶似的,兩個人一瞬間便都沉默了下來。他們相互看了對方一眼, 臉上表情說不出的古怪。
這微妙的表情變化被葉長生看在了眼底, 他唇角彎起的弧度不由得更深了深。而後稍稍側身將房門讓了出來, 朝著門內的方向偏了偏頭示意道:「張老太太在裡面等你們很久了,進去吧。」
楊秀娟便和楊慶豪點了下頭, 繞過他走到門邊, 然後伸手拉住了門把手開了門,一齊走了進去。
病房裡頭張老太太正半坐著靠在病床上,氧氣罩已經去掉了,但是手上的點滴還掛著。
她微微合著眼, 一眼瞧過去看不出是醒了還是沒有。
楊秀娟和楊慶豪兩人一開始就盼著老太太醒,但是這會兒真再次見到她了,不知怎麼的,一種類似於「近鄉情怯」的感覺突然翻湧上來,讓他們兩個人一時間竟然不敢上去找她說話。
不過好在老太太那頭自己倒是不一會兒就發現了已經進了屋的兩個人。
她緩緩睜開眼,視線緩緩地將兩個人上下看了一眼,聲音低低輕輕地:「小娟,大慶,你們來了?」
兩個人馬上走到了她的床頭去,喊了一聲:「媽。」
老太太看著坐在床頭的一雙兒女,好一會兒,嘆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像是在笑,但是那笑里又透露出來一種木然的疲憊:「媽感覺自己好久……都沒有見過你們啦。」
這一句話說出來,楊秀娟和楊慶豪心裡頭竟然覺得突然地一陣酸澀發緊。
如果是以前,他們可能還不是很能明白這句話代表著什麼。但是現在,終於切身體會過老太太經歷過什麼,他們兩個才明白,老太太這句話背後的絕望到底有多麼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