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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樊身子一顫,急忙往他的方向飄了過來,眉心裡閃過一絲急切:「我媽怎麼了?」
葉長生手上輕輕摩挲著冰涼的傘柄,對著那頭微微地笑了一下:「伍先生既然這麼好奇,為什麼這麼長時間了,也不親自回家去看一看呢?」
伍樊眼神明明暗暗,許久,啞著嗓子道:「我沒臉回去。」
葉長生側著頭看一眼賀九重,見那頭視線淡淡,手上握著傘柄微微地轉了一下,嘆著氣道:「你有臉還是沒臉,這個我都不想知道。但是你的母親想見你,她想你想的幾乎快要瘋魔了。」
望著那頭,聲音沉沉地:「現在她讓我替她帶你回去,這可能將會是你們這輩子的最後一面了,你到底是見還是不見?」
「我——」伍樊張了張嘴,聲音卻堵在了喉嚨里。他雙手在身旁緊握著,頭卻深深地低了下去:「我現在已經死了啊,我怎麼能……」
葉長生看著他這樣的態度卻是稍稍地鬆了一口氣:「這件事我自然有我的辦法,你只要跟我走就行了。」又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時間不多了,走吧。」
伍樊聽著葉長生的話,微微點了個頭,剛準備動作,但是視線再滑到另一頭,眸底的怨氣卻又是止不住地翻湧了起來。
他的聲音驀地又森冷了下去,周圍的空氣陡然間變得陰冷起來:「等等,我還有些事情沒有做完。」
但是還沒等他有什麼動作,卻見那頭微微將身子挪了挪,竟是將他回去的路給堵了起來。
「你的事已經做完了。」葉長生搖一下頭,將他的話打斷。
「該得到懲戒的人已經自己得到了報應,事情已經該結束了。」看著那頭隱約翻湧著戾氣的一雙眼,葉長生面色也冷了下來,他將聲音放得緩而沉,一字一句無比清晰地,「現在那邊不止王家一家,在那周圍還有十幾個無辜的警察和醫護人員你是已經看不見了?還是說伍樊,你其實是想讓那群無辜的人也給你一起陪葬?」
「——你自己身上血債背多了,想要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超生沒什麼,這畢竟是你自己的罪業。但你也不怕這些血債再累積著報應到你父母身上去嗎?」
伍樊被葉長生一句更比一句尖銳的詰問問的整個人猛地都慌亂了起來。他眼底翻湧的戾氣被另一種茫然無措所取代,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無力地辯解道:「我……我不是……我只是想……我……」
葉長生靜靜地看著這樣的他,神色間的沉冷又漸漸舒緩了下來。
雨越來越小了,天空上的烏雲散去了一大半,一輪圓月從烏雲後面緩緩地顯現出來,灑落一地清幽的月色。
他轉過身,將傘骨壓在肩上,整個兒傘向身後靠著,看起來有些懶洋洋的味道:「行了,別你你我我了。趁著離午夜還有幾個小時,趕緊走吧,別浪費時間了。」
伍樊在原地又停了一會兒,側頭看一眼不遠處還在進行著施救工作的車禍現場,眸子裡快速地閃現過一些晦暗不明的東西,但是最後卻還是將所有的戾氣暫且壓制住了,轉身不遠不近地跟在那兩人身後離開了這裡。
*
已經晚上八點多了,外面的天色漆黑的,隱約能看到一點清幽的月色。
馮曉霞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不時地瞥一眼掛在牆上的鐘表。她的眉頭微微皺著,從眉眼之中可以讀出一種濃濃的焦躁不安。
老舊的居民樓隔音效果極差,誰在樓梯口打一個噴嚏,幾乎上下鄰居都能聽個清清楚楚。以往的馮曉霞其實是很不滿於這一點的,但是這會兒她卻恨不得屋子的隔音能差些、再差些,好讓她不會錯過每一個上樓的腳步聲。
伍銓從屋子裡出來,一眼就看著妻子這麼個神情戒備的樣子。他微微嘆了一口氣,倒了一杯水走過去遞給她,聲音裡帶著些許疲憊:「孩子他媽,別等了。小樊已經不在了,我們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見到他的了。」
馮曉霞不接他遞來的水,也並不看他,一雙眼只緊張地掃著鐘錶,聲音執拗地:「不會的,葉天師已經答應了我,他說他今天會帶著小樊回來見我最後一面的。他都已經答應我了。」
伍銓被妻子這樣略帶著些神經質的樣子也弄得有些痛苦,他將水杯放在茶几上往後坐在沙發上,向下彎著腰雙手緊緊地抓著頭髮,聲音哽咽地:「那就是個神棍,他說的話怎麼能信?小樊他已經……他已經走了啊!他都已經不在了,我們怎麼見他?怎麼見他啊!」
馮曉霞對於他的話卻充耳不聞,她只是雙手攥著自己的衣擺,微微低著頭,嘴裡不停地小聲念叨著:「不會的,天師答應過我的,他一定會把小樊帶回來的。」
聲音極低地,一遍又一遍,樣子像是有點入了魔了。
伍銓在旁邊看得心酸,只覺得自己眼底也是紅了又紅,終於也是不忍心就這麼戳破妻子的幻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即也是只能跟著附和:「好,好,天師一定會把小樊帶回來的。」
又看她一眼,低聲道:「你這兩天折那個紙鶴幾乎都沒合過眼,現在時間還早,要不然我替你這裡看著,你先回房去睡一會兒吧?只要那個天師來了,我立刻就叫你起來行不行?」
馮曉霞卻是趕緊搖了搖頭,聲音帶著幾分急切地:「我不睡。小樊馬上就要回來了,這個時間我怎麼可能睡得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