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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這是不合理收費,我要投訴你們!」
老太太氣哼哼地罵道,但是一旁的男人卻是猶豫了:「媽,還是簽了吧,要不然到時候真的連累到你大孫子怎麼辦?」
老太太依舊是不樂意。
她自然是想徐招娣自然順產的,他們當年那麼多女人,一個個順產的都過來了,這會兒到她身上就這麼嬌貴?
但是想想小護士說的「出了意外保大再保小」,一時間又不由得有些動搖。
擺了擺手終於還是妥協了讓男人簽了字,看著那頭小護士風風火火地回到手術室的背影,嘴裡還是忍不住咬牙罵道:「早知道醫院這麼不靠譜,我當初就應該找人來在家裡幫招娣接生!」又氣哼哼地回到椅子上坐了,恨恨地,「要是招娣這一胎不給我們張家生個兒子,她就等著吧!」
手術室里,已經疼得徹底虛脫的徐招娣終於感覺自己的五感在慢慢地隨自己遠去。
她感覺自己的靈魂像是掙脫了肉體,輕飄飄地在雲層上飄蕩著。她飄啊飄啊,從手術室飄到了走廊外面。
外面張氏母子正不時地看著手術室的門,像是正在焦急地等待著什麼。她往下降落了點,正聽見她的婆婆嘴裡低聲地罵罵咧咧,具體說了什麼聽不清,但是大體上似乎是在控訴她生個孩子花了太多的錢。
她將這些話聽在耳里不由得覺得些氣悶,忍不住就看了看她的老公。
他正在低聲地安慰著老太太,徐招娣想聽聽他說了什麼,稍稍地飄得近了些。
「媽,之前招娣說那個天師給她算的命就是生產的時候可能會有災禍,你看現在她好好地就難產了,你說,那符紙——」
老太太伸手拍了拍他:「別自己嚇自己!」說著,又猶豫道,「反正不管怎麼樣,你已經把符紙撕掉扔了,這會兒就算再去後悔也沒什麼辦法了。」
徐招娣一瞬間瞪大了眼睛。
——撕了?
——他把符紙撕了?
一股徹骨的寒冷從腳心慢慢升騰起來,徐來娣看著那個在他入產房之前還信誓旦旦地說,為了他們母子平安一定會將符紙燒了喝下去的男人,周身一瞬間便爆發出一種濃重的怨毒。
他騙了她!
他騙了她!
她的臉色驀然青白起來,憤怒地低吼著沖向那一對無恥的母子,但是隨即卻又像是被一陣強大的吸力吸回到了手術室里。
輕飄飄的感覺一瞬間褪去,那種似乎能夠撕裂靈魂的痛楚又從四肢百骸里升騰了起來。
「醫生,孩子已經抱出來了,現在準備手術縫合。」
「醫生,產婦出現大出血,心跳已經掉到每分鐘六十!」
「醫生,血止不住!」
「醫生!產婦已經呼吸衰竭!」
「醫生!產婦呼吸停止了——」
「醫生!」
*
手術室外面的紅色燈光是在凌晨兩點五十分熄滅的。
張家一對母子看到了信號,趕緊起身,急沖沖地走了過去。
首先出來的是之前那個催了他們三次簽訂剖腹產同意書的小護士。小護士把口罩摘了,掃了一眼圍上來的兩個產婦家屬,有些皮笑肉不笑地道:「張先生是吧?恭喜張先生喜得貴子。」
男人一愣,隨即和老太太對視一眼,眼裡都是閃過巨大的光亮:「真是兒子?真的是個兒子?」等得到那頭肯定的答覆後,兩人臉上的喜悅簡直都是要化作實質地溢出來,「哈哈哈,我當爸爸了,我有個兒子了!」
另一頭的老太太也是一臉恍惚,好一會兒才手舞足蹈地:「我有孫子了!我有孫子了!咱們老張家後繼有人啦!」
緊隨著那個小護士,有稍微年長些的護士已經將剛出生的孩子身上的污穢和血跡都擦乾淨了用布包包了起來。
老太太和男人見狀都一擁而上,爭先恐後地想要去抱一抱這個剛出生的小男丁,但對於那個在產房裡拼死拼活了一個晚上的產婦他們卻又好像早就選擇性的遺忘了,這麼長時間裡,兩人都在爭搶著新出生的孩子,對於產婦的情況似乎一點兒也不上心。
兩個人對新出生的小男孩的熱情幾乎要將房頂都掀開來,前面的小護士看了,眼裡閃過一點不屑的冷色,輕輕地哼了一聲,對著男人就道:「產婦還在後面昏迷不醒呢,你們這麼喜新忘舊是不是有點太過河拆橋了?」
被小護士這樣當面訓斥讓男人有點掛不住臉,他咳了一聲,四處看了看掩飾性地問道:「那招娣……我老婆呢?」
小護士聽他這麼問,突然側過身去朝著身後努了努嘴,聲音聽起來隱約有一份詭異:「喏,不就在後面嗎?」
男人便朝小護士身後望了過去。
只見一張移動病床被兩個護士推了出來,病床上一個隆起的弧度可以證明有人正躺在上面。
男人跟過去看了一眼。
病床上的徐招娣臉色有些青白憔悴,男人忙跟著那病床,隨著那兩個護士的腳步往前走,這頭不由得柔聲安慰道:「老婆,真的是個大胖兒子!你真的為我們老張家生了個大胖小子!你簡直是我們張家的頭號功臣!」
「是嗎?」徐招娣掀了眼皮瞧他一眼,聲音里還帶著一點虛弱,感覺整個人氣若遊絲,「生孩子可真是遭罪,弄不好就要在生死線上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