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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牛奶隨手擱在了床頭的柜子上, 趕緊轉身就走了出去。
趙一州這會兒躺在床上微微睜著眼看著頂上有些刺眼的燈光,沒了眼鏡的輔助, 只感覺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被罩了一層薄紗一樣朦朦朧朧。大腦像是被裹了一團漿糊似的無法思考, 只能感覺那頭吳秀出門了不久又急沖沖地拿著溫度計和裝了涼水的盆朝屋子裡走了過來。
微微耷拉著眼任由那頭吳秀折騰著,之前那種深沉的睡意很快便又翻湧了過來。趙一州感覺著那頭正擰了一條濕毛巾給他擦著臉,稍稍仰了仰頭,突然輕聲地開口問道:「媽, 是不是有誰來我們家了。」
吳秀微微一愣,有些奇怪地道:「什麼?」又重新將毛巾洗了一把疊成塊狀放在趙一州的額頭上敷著,「小州你這是已經開始說胡話了嗎,大晚上的有誰回來我們家啊?」
將溫度計又從趙一州的腋下拿出來,對著光看了看裡面水銀上升的刻度:「三十八點六……真的是發燒了。」吳秀微微皺了皺眉低喃了一聲,嘆了一口氣,將被子給趙一州蓋上了,輕聲道,「行了,你身體不舒服今天就快休息吧,晚上被子蓋嚴實點,捂一身汗出來就好了……要是明天再難受,我就帶你去看看醫生。」
又站起身將他床頭的小夜燈打開,將水盆端了起來,嘀咕著道:「哎,好好的這個天怎麼突然就發燒了呢?是不是學習壓力太重了?」
說著趙一州這邊便聽到一陣拖鞋在地上趿拉著的聲音,再緊接著是輕輕的開門聲,然後隨著「咔嚓」地一聲關燈聲和細微的關門聲後,整個屋子又瞬間恢復了安靜。
沒有人?
趙一州費勁地睜開眼朝著書桌的方向看了一眼,透過小夜燈淡橘色的光隱約還能看到那邊一個嬌小纖弱的身影。
他迷迷糊糊地想:如果沒有人的話,那是誰呢?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將近十點,趙喆和吳秀都已經都上班去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雖然似乎還有一點低燒,但是比起昨晚似乎已經好了不少。
他伸手將被子掀開,就看見床頭放了一杯蜂蜜水和一盒藥,杯子下面壓著的是吳秀留給他的字條。
「學校那邊已經幫你請過假了,身體不舒服就在家好好休息一天,實在難受再吃退燒藥。蜂蜜水和早飯如果涼了的話記得去微波爐里加熱一下,爸爸媽媽今天中午有事不回來吃飯,午飯我也已經準備好了放在了冰箱裡了,醒來記得準時吃飯。媽媽。」
趙一州的視線在那個「已經請過假」上停留了好一會兒,然後像是終於舒了一口氣一般,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身子還是軟綿綿的沒什麼力氣,喉嚨里像著了火似的火燒火燎,端起那杯蜂蜜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感覺水流順著嗓子終於將他渾身的躁意去除了大半,然後這才起了床,趿拉著拖鞋準備去浴室洗個澡。
身上的秋季校服雖然算不上厚,但是長袖長褲的肯定也算不上輕薄,特別是夾雜在整個學校清涼的夏季校服之中,怎麼看怎麼覺得突兀和彆扭。
趙一州將衣服脫了下來,左手的手臂上有一道明顯的淤青,看著長度形狀像是細長的樹枝或者是教鞭留下的痕跡。
大約因為時間已經推移了兩天,又沒有做好化瘀的工作,那道淤青現在已經泛了黑,周圍的皮膚微微往外鼓脹著,看起來有些恐怖。
趙一州抿著唇,坐在凳子上將褲子也脫了下來。
在正常外人看不到的大腿根上,上面的鞭痕比起手臂上還要來的更加密集誇張,一條一條地交錯在一起,在他蒼白的皮膚上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鞭打附帶著的疼痛倒是在其次了,更加讓人覺得生不如死的,是在那種被他們在大庭廣眾下扒了褲子再用教鞭一下一下抽著的強烈的羞恥感。
趙一州想起當時的場景就覺得渾身都在發著顫。
雖然他之前騙吳秀說手上的鞭痕只是同學打架他去拉架所以不小心被波及到的結果,那頭也似乎沒有怎麼懷疑,但是這樣言不由衷而又錯漏百出的謊話他到底還要說多久呢?
要等到他初中畢業嗎?
趙一州站在花灑下打開了水龍頭,溫熱的水沖在身上,讓腿上那被些稍微有些破皮了的傷口傳來了一陣陣細小而尖銳的疼痛來。
可是等到他畢業,還有一年……還有一年!
不行,再這樣下去,他會瘋的。
趙一州絕望地用手捂住臉,這會兒吳秀和趙喆都不在家,他終於可以不用顧忌他們哭出聲來。
緩緩地蹲下身將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任由水流不停地從他的頭頂衝下來:可是如果他現在選擇轉學的話,他們下一個又要找誰來做玩具了呢?
宋瀟嗎?還是其他的他的朋友呢?
他這麼想著,不由得哭的更厲害了起來。
在浴室里洗澡洗的久了,原本已經降下去的熱度似乎一瞬間又升了上來。他撐著牆暈暈乎乎地走出來,稍微緩了一會兒又回到了臥室。
明明臥室來沒有開窗戶,但是隱約的卻有一絲涼颼颼的風從身邊刮過。
趙一州起床的時候沒戴眼鏡,現在站在門口,只感覺整個世界都是模糊的一片。有些虛弱地靠在門邊睜著眼往裡面張望了一圈,視線落到書桌的方向時微微頓了頓,然後他又從自己仿佛被塞了棉絮的腦子裡勉強扒拉出來了一點昨天晚上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