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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跟班乙吞了口口水,看著四周陰森森的樹影,禿樹枝和它的影子纏在一起交織成一張漆黑的網,怎麼看怎麼滲人,讓他不由打起了寒顫。
其實他們外門弟子是由逍遙宗統一安排住宿的,師兄弟們全都住在一起,而沐星移之所以會在這種地方落腳也跟兩人帶頭的排擠脫不開關係,在他住進來之前這院子已經荒廢幾十年了,有傳言稱這裡曾是門派超度亡魂怨靈的地方,該不會他們是撞邪了吧?
跟班乙越想越怕,不由湊近了弟子甲道:「師兄,你、你說是不是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纏上咱們了?畢竟這裡以前是『那種』地方,要不是有東西纏上咱們你怎麼會平白無故摔進缸里?而且剛才我是真的感覺有人拽著我的手……」
「放屁!」
弟子甲又給了跟班乙一巴掌:「逍遙宗內怎麼可能有那種不乾淨的東西?再者說,我們堂堂正正修道者還怕這些孤魂野鬼?」
「可、可是……」他們一點都不堂堂正正。
屏幕外,程諾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嘴角一勾,又下手了。
我倒要看看你倆有多堂堂正正!
於是,弟子甲和跟班乙爭論期間,水缸邊忽然響起了詭異的滴水聲,六個水缸齊齊蕩漾出層層漣漪,緊接著他們背後又吹來好一陣陰森的風,越吹越大,兩人都快站不住腳跟了,可他們身周的樹木絲毫沒受影響,就好像這陣風只在對著他們兩個吹似的,然後風中好像夾了只人手、瞬間掐住了他們的腰脊,隨著噗通噗通兩聲響,弟子甲和他的跟班乙一前一後被推進了不同的水缸吐泡泡。
「唔這噗嚕噗嚕……真的有鬼!救命啊!」
感受到跟班乙說的那股神秘力量,弟子甲在缸里瘋狂掙紮起來,瞧他這麼害怕,程諾乾脆就鬆了手,這會兒跟班乙已經被嚇厥過去了,整個人仰在缸口,另一邊弟子甲爬出缸後都沒管他,頭也不回就要跑,看著他這沒義氣的樣子,程諾立刻又把人拽了回來丟進水缸讓他繼續冒泡。
反覆幾次後,弟子甲也嚇破膽了,再從缸里爬出來之後他沒跑,反而膝蓋一軟直接跪地,朝著四面八方磕頭:「鬼大、大人饒命!鬼大人饒命啊!您冤有頭債有主,可千萬別遷怒小人,小人可從沒幹過壞事啊!」
哦豁?
噗通一聲,弟子甲又進了水缸。
「小的知錯了!小的知錯了!小的之前是做過一點壞事」
程諾把他放了出來。
弟子甲指著旁邊被嚇暈的跟班乙:「但那些壞事都是他讓我乾的。」
又又又是噗通一聲。
弟子甲:「是我乾的!我乾的!是我喪盡天良失了智!我以後……不不不,我現在就改,現在就改!嗚嗚我再也不敢了……」
這還差不多。
屏幕外,看著終於改邪歸正的弟子甲,程諾邪魅一笑,眼裡露出三分薄涼、三分不羈和四分漫不經心,特意伸手把還在缸里痛哭流涕的弟子甲拉了出來,推到沐星移院子門口。
於是,另一頭沐星移剛劈完自己最後背下山的那筐柴火,就聽見小院的門被人敲響了。
弟子甲他們終於來了。
沐星移深吸一口氣,做足了心理準備,可當他把虛掩著的大門推開,那個永遠在他面前張牙舞爪的弟子甲此刻正渾身濕透、臉色蒼白的站在外面,活像個剛被道士抓上岸的水鬼。
兩人四目相對的瞬間,弟子甲就像被踩到尾巴似的倒退了兩步,不知在畏懼什麼,聲音卡在喉嚨里黏了半天才磕絆道:「小賤……不,沐、沐師弟,你今天活兒幹得不錯,這個、這個給你。」
說完,他扔給沐星移一本濕透的書,然後轉身抱頭跑路了。
沐星移:……
一切都發生的莫名其妙,但沐星移還是被書封皮上筆法遒勁七個大字吸引了目光。
——《逍遙宗基礎劍法》。
「【主線任務】幫助角色獲得基礎劍法達成,獲得20銀幣~」
歷盡千辛,他終於拿到了!終於拿到了他本來就該有的基礎劍法。
沐星移手指微顫,他雖然沒去過學堂,但母親生前教過他讀書習字,便即可借著頭頂朦朧的月光翻看起來。根據他平時偷看的、其他人練就的劍式,很快就驗證了手裡這本基礎劍法是真的,可同時,沐星移心底的疑惑更深了。
從滿院的木柴、六缸水到弟子甲驟變的態度,一切的一切絕非偶然,而既然前面不是弟子甲的計劃的一部分,那就真的是有人在默默幫他,就像不生谷瀕死之際、自己身上多出來的帳篷那樣。
——難道又是「那個人」嗎?
那個愚蠢的善人。
沐星移輕抿薄唇,少年看似天真的純黑瞳孔中有浮光略過:以他的德行,未來一定會讓那人失望的。
命運曲折的不一定是主角,身為終極反派,他加入逍遙宗可不止是為了完成母親遺願。
生於亂世,婦人只盼兒子平安,或許她覺得孩子進了大宗門起碼性命受保、吃穿無憂,可沐星移歷盡千辛來到這想要的遠遠不止這些,他想得到力量,想得到足夠將這個世界踩在腳下的力量。
沐星移是從泥濘里爬出來的人,不像普通的修仙者滿眼野鶴浮雲、清蓮仙荷,更不會像他們那般「品德高尚」、整天嚷嚷著以救濟天下蒼生為己任。